转眼间已经过去了十二天,这些天我过得忙忙碌碌甚至于浑浑噩噩,好在有些许成果聊以慰藉,断不至于因此而熄灭了继续努力的希望。父亲却食不甘味,脸上的笑容似乎凝固了,他掰着手指头数着呢。
“今天你妈妈回煞,且得准备呢。” 父亲仿佛在自言自语,也像在说给我听。
我虽年逾不惑,由于常年在外工作,对于这乡下的人情世故和婚丧嫁娶却不甚了然,至于回煞这个名词,也就是在奶奶去世的时候听母亲说起过,也看她做过,大概的意思是说,老人家自咽气的那一刻算起,过十二天,会以某种形态再次回到原来的房子里,算作对阳世的最后回眸。
“隔壁杨阿姨讲,你妈妈的遗像最好遮盖起来,免得她回来时看见落泪。” 父亲说的很平静,但是我却感受到那种压抑在心底里的悲戚,他需要用好大的力量才能让自己不至于泪如雨下,而说给我听的同时,他呆坐在沙发上,没有了站起来的力气。这十多天,家里总是有很多客人造访,有的是以前的老邻居,由于城市棚户改造已四散各方,有的是侄儿侄女来陪他解闷,有的是现在的邻居,过来嘘寒问暖,父亲接待他们时谈笑风生,好似已经放下。现在独处,屋里只有我两时,他才将内心的孤寂和思念表达出来。
我点着头,默默的去找那块黑纱,然后完整的遮盖住了家神左边母亲的照片,用别针别上。
“一会儿还得煮个鸡蛋,放在杯子里,旁边放上一对筷子,这样你妈妈回来的时候,就会用筷子去夹那个鸡蛋,筷子滑,她夹不起来,就能够在家多待一会儿。”
我想起母亲刚落气的时候,一直照顾她的萍姐让妹妹给母亲擦拭身子,并且嘱咐一定不要擦手,原因是把手擦干净了,她会用手去抓鸡蛋,而不是筷子,这样她在家的时间就少了。
“家里的几面镜子也需要盖上,怕你妈妈看到自己的样子惊慌失措。”父亲安排着,生怕遗漏一丁点。
“你妈妈是凌晨五点半走的,你妈妈回来的时间也大概是那个时候,一会儿我去安姑爹家找点灰来。”父亲说。既然回煞的形态不定是什么,撒上一点灰的目的当然是希望母亲留下脚印,作为生者也知道她会变成什么,安姑爹家烤地瓜的碳灰从母亲卧床不起的时候,就给攒下了,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
“两点多的时候,我起来给你妈妈做菜做饭,让她好好的吃上一顿热乎的。”
“隔壁杨阿姨问我怕不怕,还说铁链子拖着,后面跟着什么牛头马面,而你妈妈回来的时候,应该会翻箱倒柜的找东西,乒乒乓乓的响,还说会留下脚印什么的,那些都是假的,不过既然大家都这样认为,咱就这样做吧。” 父亲的这句话终于把他拉回到现实中。母亲生前与父亲拌嘴是家常便饭,现在没有人拌嘴了,他倒不适应了。
第二天一大早,父亲起来,第一时间就是去看洒在堂屋,灶房,床前,等处的灰上是否有足迹,看到没有任何改变,就说:“唉,这些都是谣传,谣传...” 可能是觉得失望吧,从母亲生病的那一刻开始,就隐隐带着一种希望,希望她能够治愈,渐渐的希望她能够保持平稳,然后希望她能够多活几天,到最后希望她能够减轻痛苦,到现在看到墙上的照片,心里都会隐隐作疼,想要通过一些虚无缥缈的希望寄托一些哀思,直到某一天想也想不起的时候,就真的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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