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密

作者: 采元气少女 | 来源:发表于2018-01-28 06:44 被阅读0次

                                      告密

    一、

    自习课,趁老师去办公室喝水的功夫,我用脚踢了踢旁边的午当,特地压低了声音说,“哎,你有没有觉得班里最近情况有些不大对?”

    午当这会正咬着笔杆子做题呢,顾不上理我,只是发出一个stop的指令,“别吵!”

    我凑过去偷瞄了一眼,哟,还会还真爱学习呢!这要搁平时可难得了,我想了想,还是把要说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刚好作业都做完了,突然想起这件事,我就放下笔,托起腮帮子一个人盯着天花板开始思索整件事情可能的来龙去脉。

    “雷蕾,你牙疼呢?”声音是从旁边传来的。哈,午当还以为我托着腮帮子是牙疼。

    “别烦我,想事情呢!”我看也不看地说,正烦着呢,这会想起来理我了,我还不愿意跟他说了呢。

    “哦,那你慢慢想,呆会把习题册交到讲台上给我看看。”

    我听着声音怎么有点不对,扭头一看,呀,地理老师从我身边走过去了。办公室在前门,老师从后门进来的。

    我从后面盯着地理老师秃掉半截的后脑勺,有点紧张起来。

    “你胆子还蛮大,敢这么跟老师讲话。”午当幸灾乐祸 ,还明目张胆地嘲笑我。

    我白了他一眼,“还不是因为你,老师来了居然不提醒。”

    地理老师在讲台后面坐下了,大有一副皇帝坐等批阅奏折的架势。我只好硬着头皮把习题册带上去,紧张兮兮地看着他翻开册子用红笔在上面勾勾画画。还好我全对,他也没再问我事情想得怎么样了。

    二、

    一下课,我就跑到第二大组第三排去了。我的同学兼好朋友冉冉坐在这个位置。

    昨天她咬着我的耳朵根跟我讲那件事情的时候,我的瞳孔放大了一倍,脸上爬满了惊讶。我说,“哎呀!还有这事,这不可能的吧?”

    冉冉似乎有点不满意我对这件事的质疑,她眼珠子一斜,撇下一句话,“开始我也不敢相信,你自己偷偷观察看吧!”

    冉冉说的这件事,似乎很早就有点苗头了。这学期刚过没几个星期,向来敏锐力弱的我都隐隐约约地察觉到咱们五四零班有点不太平。我也说不上来是什么,从什么都不知道的初一,到初二,再到现在的初三第一个学期,感觉突然之间,同学间的相处表面上还和以前一样一团和气,实际上已经摩拳擦掌,暗流涌动了。

    于是,从昨天听说到今天早上,我一直在暗中观察着。我的观察结果就是一个上午根本看不出同学们的不正常。大概是要会考了,大家都在准备,比平时更忙了。但还是该活动的时候活动,该吃吃,该喝喝。

    因此我把目光投射到这次事件的主人公--谢胖子身上。谢胖子大名谢炎涛,光是听这个外号就知道他有多爱吃东西,身材也是人如其名地壮。

    我跟冉冉说我去打探一下情况,就呲溜一下子跑到了谢胖子那里。他那个时候吃完了一袋乐事薯片,正在拆另外一袋。

    走近了看谢胖子,才发现他不仅身体胖,头也大,我的注意力一下子被他的大头吸引住了。我看见谢胖子右眼上方的额头上有一块紫黑色的印记,应该是擦了碘酒的伤口。

    我就从伤口着手,用一种关切的语气说:“谢炎涛,你额头上的伤怎么样了?”

    谢胖子似乎很惊讶我突然的关心,他先是愣了一下神,再塞了一大把薯片放进嘴里,然后用那只手摸了摸伤口,“这个啊,擦了药,已经快好了。”

    我继续旁敲侧击,“这是怎么弄的?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谢胖子又似乎被我的过度热情给噎住了,他费了很大的劲才艰难地把刚才那一口薯片给咽下去,“这是我,我前几天走路不小心磕到的。你也知道,前几天下雨路特滑…… ”

    这么大个人了走路会磕到头?我扫视了一下谢炎涛,心里计算着他作为胖子滑倒的机率。

    我想不出接下来再问谢炎涛什么问题,又担心再问他也不会老老实实回答我,就出神地盯着谢炎涛放在桌上的薯片包装袋想问题。

    他以为我在觊觎他的薯片,就特地把薯片袋口子朝下摇晃了一下,表示袋子已经空了。

    “快上课了,你回座位吧!”谢炎涛说。

    三、

    “咳,真是急不死皇帝急死太监!”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气得差点要把手里的笔给掰断了。

    “哟,你这个比喻用的……让自己吃亏了!”午当一见我发脾气就高兴,嬉皮笑脸的。

    “去你的!”我表示没有心情跟他耍嘴皮子。

    “喂喂,”午当又不识时务地凑了过来,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我说你最近老是去谢炎涛的座位,目的不纯洁吧?”

    “你才目的不纯洁呢!”我毫不客气地回击。

    提起谢炎涛,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那天谢炎涛头上的伤是不是自己磕的我不知道,但他这几天能看得到的伤是越来越多了。先是半边脸有点肿,消了之后右嘴角又青了。一个人总不可能走路天天摔跤吧,又不是小脑神经损伤不会走路了!

    这几天我看着谢炎涛鼻青脸肿的样子,就发挥我天使般的善心,隔三差五地问他需不需要帮助,有一回还暗示性非常强地对他说,“你要奋起反抗啊!”他总是好像不放在心上,什么也不肯透露,“没事,没事……”

    是的,你猜的没错,我和冉冉怀疑谢炎涛被班上的男生女生欺负了,不,应该说是这个年级的。我们还有两个平行班,初一初二被迫分了好几次班,早就不分你我了。

    冉冉说她家跟谢炎涛家是邻居,知道谢炎涛家里的情况。爸爸妈妈关系不好离婚了。妈妈在镇上经营一间服装店,起早贪黑地卖衣服,也顾不上管谢炎涛,就每个星期给谢炎涛很多零用钱花。

    谢炎涛自己呢,大抵也是一个讨人嫌的角色,是喜欢拈花惹草的类型。比如说,男生打篮球球滚到他面前了,一般人都会帮忙踹回球场,他偏不,一脚踢到反方向的水沟里;再比如说捉弄女生,他在教室里走,顺手就把这个女生和另外一个女生的文具给交换了。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可是谢炎涛好像很愿意玩这种游戏,乐此不疲,就把男生女生都给激怒了。

    “可也罪不过如此啊,打人还是太狠了。可他自己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我总不能去打小报告把全班同学给告了吧?”我把这几天的经历加上我自己的分析跟午当说了一遍,然后问他,“你的意见是什么?”

    没想到午当说,“谢炎涛的小把戏一点也不高明,相当于我小学三年级的水平。”

    “没人性!”我鄙视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跑去找冉冉。

    冉冉悄悄告诉我,这件事已经被她写进周记里面了,她想语文老师批改作业的时候应该会告诉她这件事怎么办。我赞成冉冉的方案,好像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四、东窗事发

    后来的东窗事发比我预计的要晚了好几天,估摸着是因为语文老师拖了一个星期才把我们班47个人的周记批改完。

    冉冉和另外一个叫曹慧的女生很快被叫进了办公室,我作为知情人也去做了情况汇报,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叫曹慧的女生也跟冉冉一样在周记里专门提到了这件事。

    我们一推门进去那场面就像三堂会审。语文老师,班主任,英语老师都是一个办公室的。我们几个心里立刻没底了,其实谁都没想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好不容易把情况说清楚了,班主任一摆手说,你们先出去吧,这事要严肃处理,得开个会研究一下。

    开会研究的这段时间里,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班里人很快知道有人写周记告了密。一时间,班里人人自危,之前欺负谢炎涛欺负得厉害的人开始担心会受惩罚。还有人扬言要把班里每个人的周记本过目一遍,找出告密者!

    “你觉得是谁写的?”“我猜某某的可能性比较大……”

    “你是告密的?”“我看你才是告密的!”

    “告密的自己站出来!”

    班里关于告密者的传闻越来越多,后来谜底还是由女福尔摩斯们用一个下午的时间揭晓的。她们的方法简单粗暴,趁着别人不在,把可能性大的对象的周记挨个偷翻了一遍。

    这话是一个隔我家近的发小悄悄跟我说的,她说话的时候表情很神秘。

    我说:“那我呢,也属于重点对象吗?”

    “你不是,”她肯定地说:“我已经帮你检查并澄清过了。”

    她这么说我都要吐血而亡了。

    晚自习前,这件事也传开了。冉冉从寝室洗完澡回来跺着脚说,“反正写也写了,管你们怎么着吧!”说完她就跑了出去,我也跟着出去了。

    冉冉跑到楼道转角的地方,扶着栏杆掩面就哭了。那天有微风吹,夕阳的余晖透过墙上的玻璃照在冉冉的身上,把她的头发染成金色。这场景成了一幅在我的记忆里定格了时间的画面,多年之后都还记得。

    之后曹慧的周记也被翻出来了,她也跑到外面的栏杆处大哭,我和冉冉只好一路安慰她。

    男生们倒是对这件事情普遍不怎么在意,做了也就认了;女生的反应很激烈,她们对曹慧采取了孤立政策,对冉冉倒是撤销了施压手段。

    对做了同样事情的两个人采取截然不同的政策,我有点看不透了。我的分析是当时冉冉的人缘比曹慧要好。一直到初二下学期,曹慧都只跟固定几个人来往。我对待男生有点粗暴,跟女生相处还是很温柔的。我跟曹慧之前打过几次交道,她都是斜着眼睛看人,看得我混身不自在。

    “原因很简单,”一个发小告诉我,“曹慧在周记里面提到了班上很多人的名字,冉冉只提了谢炎涛。”

    “这才是打小报告的艺术!”午当当时总结说。

    四、

    星期五的下午,老师们的研究总算有了结果,就是语文把谢炎涛喊到办公室去教育一顿,趁着这个机会,班主任给全班的男女生上了一堂思想课。

    “我没想到我带的班会变成这个样子!”老班痛心疾首地说,“这是我从教这么多年来的一大败笔……”她又把自己的教育历程再现了一遍。

    “没想到你们还这么会欺负人,十几岁的人了,有些同学向老师反映情况,你们还孤立她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老班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四十几岁的人了,就在台上当场掉了眼泪。

    讲台下面的人都沉默了,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只有离老班最近的蒋娇上去递了纸巾。

    “给你们一堂课的时间,数学课我也不上了,你们就坐着给我好好反省反省。”老班说完走出了教室,她显然需要平息情绪。

    等她回来的时候底下还是安安静静的,跟大家刚开始的不安烦躁还是有了本质性的差别,大家都冷静地思考了自己的问题所在,老班也过来说抱歉刚才太凶了,大家都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发言。最后讨论的结果就是大家像谢炎涛道歉,谢炎涛也要改掉自己讨人嫌的毛病。

    也不知道是这次的反省起了效果,还是越经历越长大,我们五四零班后来再也没有出现过大的裂缝,一直紧密地团结在一起。

    我呢,也终于揭开了曹慧斜着眼睛看我的原因,她说以前觉得我只跟成绩好的人一起玩,歧视差生,而她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人了。

    我大呼冤枉,我说,“当初还觉得你不太好相处呢!”

    不过马上曹慧对我绽开了一个花样的笑容,眼睛直视着我,“现在发现全都是错觉。我觉得我要走出自己狭小的圈子了,我们能成为好朋友吗?”

    “当然,”我松了一口气,“我们的友谊才刚刚开始。”

    ----------- 作者信息

    笔名:生姜

    姓名:谭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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