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

小时候在外婆家长大，外婆家养猫，老房子养着用来抓老鼠的那种。

那个年代的猫猫还不是宠物，没有独立睡觉的猫舍，更没有专门的猫粮，连吃饭的碗都是我们用剩的。据说家里曾经养过一只橘色的猫，但我一点都不记得了，或许当时我太小了。伴随我一起长大，留在我童年记忆里的，始终是那只黑白相间的猫猫。

外婆家在弄堂里，每天早上起床后大门就一直开着，不到晚上是不会关门的。那个年代的白天是很安全的，没有贼也没有小偷，娃娃们就在弄堂里玩，从来不担心会有人来拐。那个年代的猫猫也不是养在家里的，她们来去自由，无拘无束。外婆家有一扇窗常年都会开个小口子，就是留给猫猫的。她很多时间都不着家，但到了饭点就会出现，不早也不晚，这点很奇妙。有时候一整天没看到她，外婆就会在弄堂里嚷嚷“玩野了，快回家”。神奇的是，经常在外婆嚷嚷后不久，猫猫真的会回家。多年来，这一幕经常浮现在我脑海里。这里面的玄机我一直没弄明白，外婆走后，这就成了个永远的谜。

那个年代的猫猫也没什么脾气，弄堂里很多人家都养猫，但没听说过谁家有人被猫挠了。我家的这只猫咪尤其文静，几乎不怎么叫，只记得每次我挠她脖子的时候，她会闭着眼睛柔柔地喵几声。她吃的就是我们吃剩的，有时候我们吃饭时，她会坐在我们脚旁边，仰着脖子巴巴地看着等着。碰到这种情况，外公总是马上从餐桌上夹菜给她，外婆大多是咕哝着“养刁了”。

客厅里有个小凳子，她喜欢在那里睡觉。有一次她换了个地方睡觉，估计是睡糊涂了，睡着睡着突然掉了下来，直接摔在地上。我和表弟当时就在旁边，目睹这一切，我们两个小孩也懵了。她站起来后，抬头看着摔下来的地方，半天没动，就那么傻傻地看着。然后弟弟把她抱到了她平时睡惯的凳子上，她一声不响地趴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我们再看她时，她又睡着了。

我上小学后就回自己家了，寒暑假再住回外婆家。每次我回去的前几天，她都会在我脚边趴上一会儿，我每次都会摸摸她的头挠挠她的脖子，听她软软地喵上几声。

后来，外婆家动迁，要搬公房了。据说搬家那天早上，外婆还特别嘱咐她“不要乱跑，不要出去”，可要命的是发车前却怎么都找不到她。外婆照旧在弄堂里嚷嚷了好久，始终没有等到她回家。最终，车子带着家具、细软开走了，她被留在了那里。

很多年后，听外婆提起我才知道，原来搬家前夜家里有讨论过猫猫，当时不知道公房让不让养猫。

从那之后，外婆家就再也没养过猫。多年来，我心里一直有个念头：那天外婆家搬走后，她走进了另一户人家。那里也有一个小孩，也会摸摸她的头，挠挠她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