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木叶山
七十年代初，文革运动还没有结束，也波及到了农村。农村生产队的社员，在干完了一天的活后，有时还在队部里搞政治学习。大家都得去，不去扣工分。一般学习些上级文件，有时学一些报上的文章。
社员中有年老的，年轻的小伙子，还有年轻的姑娘，大家集中在一起学习。多数时间都是队长组织，会计领着学。如会计有事，就大家推荐一个叫小芸的初中生领着学。那时的初中生在农村，就算是有文化的了。
这小芸是个女孩，初中毕业后就参加生产队的劳动了。她已经二十岁了，还没有出嫁。那时计划生育，提倡晚婚，也属正常。
这小芸也是村中的一枝花。她修长的身材，中等个，长相俊俏。有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乌黑的头发上，扎了两个短辫。生性活泼，爱说爱笑，人又机灵。受到了全村年轻小伙子的青睐，来托媒的，她一个也没相中。父母见她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村子里的年轻人一个也瞧不上，也很着急。母亲私下问她，她说：“忙啥，我就在跟前伺候你了！”母亲听了说：“傻丫头，竟说疯话！”她只是呵呵一笑而已。
她为人品行端正，说话和蔼，同一个生产队的小伙子们，都非常愿意和她在一起，对她很羡慕。她也和这些人有说有笑。他们一起劳动，一起学习，一起看电影，一起军训。
这个村地处于北部边疆，那时国家对基干民兵的训练非常重视。每年冬、春两季，利用农闲的时间都进行军训。有当地部队和公社武装部出人当教官。
男的一队，女的一队，一次训练一般在十天左右。早出晚归，队伍整齐。人们在远处，就能听到：“打靶归来”“飒爽英姿五尺抢”嘹亮的歌声。大家知道，这是民兵一天训练完回村了。
小芸也是基干民兵，她不但身体素质好，而且枪打的特别准。同去训练的伙伴们都称她神枪手，她只是微微一笑而已。
那时候的年轻人，在农村的生活都很单调，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只是公社（乡）里有一台放映机，可看看电影。公社有专人，定期在城里拿回片子，在各大队（村）里巡回演出。多数是先放中央新闻电影记录片，后放一些革命样板戏，故事片主要有地道战、地雷战、箭杆河边等，很单调。
有一次，大队广播通知村民，晚上有电影放映，是故事片刘巧儿。人们听了广播后，晚上不顾一天的辛劳，全村大人小孩都跑去了。小芸给母亲搬着座，早就进入了场地。放映开始了，记录片放完，就是刘巧儿，人们被刘巧儿的故事吸引了。
刘巧儿讲的是发生在陕甘宁边区的事。说的是农家少女刘巧儿，经父母婚姻包办，将她从小许给了邻村赵家庄的赵柱儿。但巧儿在劳模会上相中了一个小伙子叫赵振华，于是暗下决心，回家退掉婚约，自己做主。在县政府马专员的调解下，后来知道了这个赵柱儿正是赵振华，刘巧儿的婚姻圆满解决了。
电影散了后，小芸和她母亲在回家的路上，母亲问道：“你也到了该出嫁的年龄了，村子里有你相中的吗？”小芸见问，只是摇头。母亲见她摇头，就差开话题说：“这巧儿婚姻自主，总的有个媒人吧！”小芸见母亲绕着话题说，心里想：我就把我真实想法告诉她吧！于是大胆地说：“我要嫁人，只要我相中了，不用媒人，我自己给自己当媒人。”此话一出，母亲吓了一大跳，说：“你这疯丫头，你不用媒人，找别人笑话呢？你也不想想，让你爸和我这老脸往哪放？”小芸听了呵呵一笑说：“妈你放心吧！女儿不会给你丢脸的。”
说来话巧，正赶上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年代，大批的男女知识青年从城市到了农村。这个村虽没有来的知青，但是有回乡的高中生。雨新便是一个，他是从县高中毕业回来了的。家就是和小芸是一个生产队的。听说他初中时，是以乡中心学校同届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县高中的。他回来也算是这个村的最高的文化人了。那个时候，村里除了过去活着的地主老财家念私塾的有几个，解放后念到初中的都不多。
雨新回来后的第三天，就去生产队干活了。因一个月后就秋收了，队里准备利用秋收前这一段时间，把灌区的淤泥清干净。队长早已分好了段，每人一段。体力好的男青年挖的块，妇女和体力弱的就不行了。雨新是第一天干体力活，结果俩手都磨出了血泡，痛的他不时地停下来。这时队长发现了，便说：“看谁有闲的手套，借他戴一戴？喊了几声，也没人应答。于是说：“你这新干活的手不经磨，等磨出茧子来就好了。”这时他父亲过来了说：“你实在干不了，你回去吧！”雨新坚持不回。
这时有些妇女和姑娘们交头接耳在议论，或在笑他。小芸见了，便直接走了过去，把自己手上戴的手套，摘下来递了过去说：“给你这个！”雨新不好意思接，小芸见他有点难为情，便说：“你用吧，我手没事，都练出来了！”说完扔到他身上就走了。雨新戴上了手套，勉强干到了中午，收工了。
雨新走时，抬头一看，人都基本走光了，小芸也不见了。只剩下了老父亲和两个队长没走了。这时队长径直走过来说：“你手磨出了血泡，下午如干活更疼。你下午替老赵头去看青去吧！让他回来去收拾场院，他是干场院活的老把式。”说完就走了，雨新和他父亲也跟着回家了。
下午还不到上工的时候，雨新就到了队部了。他是在等小芸，希望把手套还给他，因她还去挖渠去。不一会，小芸来了，他把手套还给小芸，并说：“谢谢你了！”小芸听了，心中狂跳，脸通一下就红了，小芸好久没听过有人说这句话了。她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语无伦次地说：“不…不用谢！”扭头就走了。她的大嫂子目睹了一切。等雨新走了，她嫂子附耳小声说：“你刚脸红啥？是不……。”话没说完，小芸正色说：“嫂子你要胡说，我就跟你恼了。”吓的她嫂子把话噎回去了。
雨新去看青去了。小芸的举动他看到了眼里，但他没往心里去。入秋以来，小芸家里来了不少媒人，有不少给她向外村介绍的，她都回绝了。
这时已经秋收完了，庄稼全入场院了。村子的小学开学了。但有两个女代课女老师出嫁到县城去了。学校缺两个老师，支书开会，让各生产队长推荐，结果把雨新和小芸给推荐上了。那时代课是解决学校公立师资不足的问题。由生产大队出工分，按各生产队的其中最高工日算。
这时的雨新和小芸，有了用武之地。二人是新去的，雨新文化高，经常帮助小芸，小芸心里感激，也萌生了爱意。不久二人混熟了。小芸的美貌、大方和精明强干，深深地吸引了雨新，他也听父母常夸小芸是个好姑娘。但也听父母说村里的小伙她都看不上。但他从心里喜欢上她了，但只是默默地不说。
小芸性格开朗，村里来了电影，或春节、元宵节，村里扭秧歌，搞娱乐活动，总是约雨新参加，雨新欣然接受。她俩在一起，一开始多谈学校的事，后来谈一些家常理短的事。人们有时经常看到二人在一起的身影。
村里人议论也多了，有人说小芸和雨新好上了，也有人说雨新相中小芸了。消息传到了小芸父母耳朵里了。小芸的父母只好背着小芸，找来了小芸的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商量小芸的婚事。大嫂大哥都同意，大哥说：“雨新家虽然穷，但雨新是个好青年。家教也很严，人家祖上多出读书人，虽穷还是供孩子读完高中了。”二哥二嫂说啥也不同意，二嫂说：“他家那么穷，挣工分又不值钱，他家能拿出几百彩礼钱吗？”母亲说：“可以不要彩礼。”话音未落，二嫂说：“从小养大了，不是白养了吗？”母亲低头不语。最后二哥说：“不行我在县城边上，给她介绍一个吧！那里比我们这里富裕，彩礼也不成问题。”老父亲点头称是。
过了一个星期，街边的相亲的来了。小芸还不知道，母亲对她说了。小芸当场拒绝后说：“妈！我过去是咋和你说的来，难道你忘了？”母亲听了半晌无言，过了一会说：“这都是你二哥的主意。”小芸径直找到了二哥，二哥见小芸到来，高兴地说：“妹妹你来的正好，我跟咱爸商量，给你找了一个对象，是街边子的，那里很富裕，既可要一笔彩礼钱，给爸生活用，你又可以享福。他们来相亲了，你可和他们见见面。”小芸一听心里来火，张口说到：“二哥你太贪心了，我看你要一笔彩礼，是你用吧！你现在住的房是爸的，你娶二嫂花的彩礼是爸的，爸的东西为什么都给了你。就因你是家里男的，那是爸一生的劳动成果，大家都有份，你弄清楚了吗？相亲的事与我无关，我自己的事，我做主。你请下来的神你安排。”二哥碰了一鼻子灰，无言以对，小芸说完走了。
他径直奔了学校，找到了雨新。开门见山地说：“雨新我来找你，是问你一件事，就是你喜欢不喜欢我，你说心里话？你若喜欢，咱俩就订婚。但不委屈你，你说实话，以免后悔。”雨新听了，心里一阵狂喜。但她这突如其来的话，把雨新给问懵了。雨新安慰她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小芸见问，就把二哥找人相亲的事说了。雨新听了说：“原来这样！我也表个态，我同意和你订婚。”“那你父母呢？”“我父母早就夸你是个好姑娘，我心里早就有你了，村子里的人说你眼光高，所有托媒的都让你回绝了，我父母也有这个意思，但家穷，他们不敢托媒，是怕你看不上我，遭拒绝老脸没地方放。”小芸听了说：“既然这样，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未娶、我未嫁，我们自己做主，父母同意，你再托个媒，我们就名正言顺地订婚，也省的有些闲言碎语。”“那你的父母同意吗？”雨新无不担心地问。“我母亲支持我，我父亲的工作我去作。我只等你的佳音了！”说完就走了。
不几日，雨新家托了媒，双方父母都同意了，没要彩礼，他们就订婚了。村里再也听不到别的议论了。大家都说，人家这才是郎才女貌呢。后来到了结婚的年龄了，二人就结婚了，婚后生活美满。并有了爱情的结晶，生有一子。
生产队解散后，土地承包了。小芸辞退了学校的工作，一面在家照顾孩子，一面承包土地。雨新仍在教学，多年后教育改革，雨新由民办教师转成了公立教师。
时光如梭，二十几年过去了，他们的儿子在上海研究生毕业了，留在了上海。雨新也退休了，他们去了上海。但村里人，一提到二人，都羡慕不已。
2019年3月1日沈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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