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泞”这个词我有切身体会并牢记于心的,大概是上一年级的那场雨中。
母亲说,我出生的时候像只猫一般,一度担心不能成活,因此我经常怀疑我的体质弱是娘肚子里就有的,咳嗽发烧经常伴随我的童年。一年级的秋季,下着雨,上着课,我发烧了,大概是烧得比较重,要不然老师不会让我一个人回家休息。于是,我,一个小小的人,撑着一把沉重的竹制的油布伞,一步一滑地往家走着。没过两年,这种伞就很少在学校里看见了,代之以尼龙自动伞。现在想来,那雨应该不算大,但是对于一个生病的坐在教室第一排的一年级学生来说,算是比较大的。
回家的路上有一个缺口,那个缺口是用来流水的,当水电站放水后,水就通过缺口从地势高的农田流向地势低的农田。对于当时的我来说,这道缺口也算是壕沟了,天朗气清的日子还可以,再不济可以把一步放成两步走,站在缺口里过渡一下也没问题,反正鞋子不会湿,缺口也不会打滑,但是现在下着雨,我还撑着一把沉重的伞,脚是浮的,缺口是滑的。我站在缺口前犹豫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点都没把握能安然地跨过这道缺口。但,总是要往家里走的,而大人们也没有一个从这条路上经过,考虑再三,我决定放脚一跨,果然,华丽丽地滑在缺口里,伞被撒在一旁,整个人以前倾的姿势与这道缺口亲密接触着。这样的天气,这样的路上,指望不上有人能帮助,于是只能一边哭着一边从缺口里爬起来,拿起一旁的雨伞继续一步一滑地往家走。回家后的情形倒是记得不太清楚了,大概是人生的第一次无助,才会对这条路记得如此清晰,三十几年后的今天,每次回家路过,虽然早就换成水泥路,但泥泞摔倒的画面总是浮现。
由于小时候最大活动范围也就临近的乡镇,先是用走路的方式去赶集场走亲戚,后来有了自行车就坐在父亲的自行车后架,因此,对“颠簸”第一次有意识要算四年级冬季跑步路上的那次“狗啃屎”。
我们的村子算得上犄角旮旯了,学校也很破,冬季跑步的时候,一二三年级是在学校的小操场上跑的,而四五六年级就以学校为圆心,沿着田间小路跑上一圈,周围是麦田沟渠,其中有一段路已经铺上了石子,就是从乡里通往大队的路,可能为了方便学生上下学,大队通往学校的路也铺上了石子,刚铺上的时候还是很新奇,路面上的小石子还没有被雨水冲刷掉,也没有被熊孩子们边走边踢掉,我们都很高兴下雨天再也不用一步一滑了。随着时间的流逝,铺在最上层的细石子慢慢地变少了,最底层的有些嶙峋的石块便冒出了头,平时慢慢走路的时候还能避过,但在跑步的时候,既要保持队伍的基本整齐,又要小心脚下的这些突兀的石块,就得小心翼翼,注意力也得高度集中。那次“狗啃屎”,我大概是开小差了,一点都没留意到已经到了“事故多发地带”,脚下一绊,为了保护脸蛋,双手下意识地撑住地面,用膝盖以及右手手心出血的代价牢记了这些铺路石。它们的一半稳稳地扎在泥土里,三角部分棱角分明地露在外面,守株待兔地逮住哪个走路不长眼睛的家伙,给他们一次带血的教训。当然,在后来的跑步过程中,我再也没有被这些铺路石绊倒过,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上了初中,路修得更宽了,路面上的石块更少了,因此,荷尔蒙开始勃发的青少年们便肆意地骑着自行车在细沙铺就的路上撒野,你追我赶,疯狂地扭着身子踩着自行车,一点都不会顾及到危险。汽车,在乡村的路上,那时要等很久才会路过一辆,因此,我们这群初中生根本不会有危险的想法。
大概是初二的下午,放学后,再一次比赛骑车的速度,我一边拼命地往家的方向踩着,一边回头看竞赛者的位置,于是我一会在路的右侧,一会儿扭到路的左侧,加上勃发的气力,等到把对面骑来的一位中年妇女撞到已经来不及刹车了,路边就是刚插完秧的秧田,中年妇女连车带人就倒在秧田里。我,情知闯了祸,一点也不敢停下来,只能硬着头皮往家的方向骑。后来,我再也不跟人比赛骑车了,每天都规规矩矩地靠右侧骑着车。再后来,修了柏油路,那条路渐渐地被废弃了,我的愧疚却与日俱增。
现在,我的村子即使依然属于江阴市的犄角旮旯村,但是回家的路早就是柏油路和水泥路的交替,路边是各种花和果园,经常能在路边看到白鹭翩然起飞的仙姿。穿行其中,便是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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