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了一年级以后,连一学期都不到,又生病了。这次病的轻,不至死,病的名字叫黄疸肝炎。
母亲特别讨厌我,恨不得一下子把我打死算了,家里面穷的叮当响的,都是因为我。
讨厌归讨厌,但是病还是要治。
我受到了特别优厚的待遇,无论是在家还是在我奶奶家,上谁家我的碗筷都是跟别人分开的。父亲给我特制了一双碗筷,用他厂子里的钢材做的,锃亮,用线绳拴好,挂在家里的门槛上边。
母亲每天不光要照顾我特别的饮食,还要不间断的给我用药。黄疸肝炎,有好多吃的东西是要忌口的,偏偏我是个馋嘴的吃货,满村子跑,到谁家吃谁家,母亲每天都得跟着我。注意不带注意的,我就能给她惹出纰漏来。
记忆中,父亲买回来的好吃的饼干,蛋卷,各种让孩子垂涎三尺的零食全部是给我吃的。因为家里穷,舍不得多买,只有我吃剩了,姐姐和妹妹才能有机会吃。
夏天的时候,放时间长的饼干受了潮都碎了,蛋卷也放的生了小黑虫,有的零食还招了蚂蚁。母亲舍不得扔,放在簸箕里,端在太阳下暴晒,然后把虫子蚂蚁等簸出去,再捡干净,然后拿给我姐和我妹吃。每次想到这儿,我的心里就特别难受,我觉得我被母亲打了那么多次,也还是轻的。
这个病整整治了一年多,才除根。好了。
嘿,我又去上一年级了。上了学以后,从来放学不回家,沿着沟边,河边掉了魂似的转,就是不回家。
母亲几乎每天都是拿着棍子或小竹竿什么的朝学校去的路上连喊带骂的找,她嗓门大,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我大老远就躲了。躲到父亲下班的时间,再从哪儿冒出来。母亲气的是咬牙切齿。
人家小学上五年,我小学上了八年。一年级就上了好几次。可能是因为这小学的基础打的太牢固了吧,从四年级开始,每次考试我就是第一了。父亲,从来不问我的考试成绩的,从来也不看,也没有人跟他说。
那个时候,上学很轻松,大家好像从来不学习,家长也不在意成绩。
母亲呢,只知道骂我什么家务都不会做,将来是个老大难。整天拿我跟同龄的姑娘比,谁谁谁谁家的姑娘,人家跟你一般大,什么烙饼、蒸馍、织毛衣、喂老母猪,样样都会,你什么都不会,就会吃,看你将来怎么办?
后来上了中学,我是以全乡第一名的成绩上了中学的。一开始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全乡第一名,只知道班主任对我特别纵容,同样的错误,别人犯了要受罚,我犯了班主任装看不见。
有一天,在放学路上,跟同学在那儿大放厥词,胡扯八咧!本班有一个特别讨厌我的女生从我跟前过去了,眼斜着瞅我,睥睨的眼神,说: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全乡第一名吗?猖狂成这样?
我问同伴:她说谁的?
我同伴说:你装鬼,她还能说谁,肯定是说你呀?
我说:啊?我是第一名啊,我也不知道呀,没人告诉我。
然后我到了父亲的厂子里,见了父亲就告诉他我考的是全乡第一名。结果父亲摇摇头说:你这孩子,用不着撒谎,你考零分,老爸都不会批评你。
我强调说:我真是第一名。
父亲连睬都不睬我,笑着走了。我在后面追着说:爸,我是第一名,我真的是第一名。
当时的场景,到现在都觉得滑稽,父亲恐怕从来就没指望我能考好,因为我整天生病,脑子肯定是不给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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