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感季(小说)

作者: 隐世里君9 | 来源:发表于2022-12-27 08:07 被阅读0次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系巧合)

        初春天气,乍暖还寒时候,万物复苏,各种微生物也在摩拳擦掌,蠢蠢欲动。宿舍又面临着停暖气,根据以往经验,三月中到清明节这段时间是很容易感冒的。我这人天生谨慎小心,提前备了一堆感冒消炎药外加好几桶方便面、真空包装的卤鸡蛋和饼干零食以备不时之需。同宿舍几个神经大条的一直嘲笑我“万事俱备,坐等流感”了。

        在这些物资囤积了一周之后,我终于如愿以偿,被饼毒选为合格宿主,周二晚间开始发热,吃了退烧药周三又开始咳嗽,伴随着咽喉肿痛,让我头重脚轻,一上午课下来便觉体力不支,在宿舍躺平了半日,晚上也不打算去上自习了。

        我老公李林那是相当体贴,本来要给我煮杯柚子茶,无奈跑了一圈市场超市也没寻觅到半只柚子,只得用一捧金桔掺上冰糖在电热杯里小心翼翼地熬了一碗金灿灿的金桔粥给我端过来。

        “老婆,看你病得好可怜!为夫真是于心不忍呐。”李林握着我的手,半作戏半认真地说。“这会子也只有老公你体谅我了!为妻心下甚是温暖。”我少不了跟她唱和两句。接过碗来吃了几口,味道还可以,除了桔皮有点辣,不过这样已经很好了,宿舍毕竟不是适合烹饪的地方。

        李林在给我灌满保温壶后,打开书包,拿出学习资料。我瞅了眼闹钟:六点五十分!这两周每天傍晚七点钟,郭涛的身影会准时出现在楼下。“你今晚上不出去?”“老婆,你都病成这样了,为夫哪能弃你不顾…” “李林,你跟郭涛合写的小说写完了?”我咳嗽了两声,不想继续“唱戏“了。“刚开了个头,待会我下去跟他说我不去了。”

        “你还是去吧!我现在好多了,这两天你也得当心自己别传染了。” “咱们老夫老妻的,你的就是我的,还怕传染!”李林把电热暖宝宝送到我怀里,摸了把暖气,“这个供暖老跟摆设一样。”“快停了吧!”我拥紧被子,“我家里的暖气能热到你只穿秋衣秋裤还冒汗。”“还有能烧那么热的暖气?”李林惊讶。

        “我们那儿都是工厂蒸汽直接供暖。”“那你们好幸运……”李林望着窗外呆住了,我知道郭涛一定等在外面长廊下了。“你去吧!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我一会儿回来!”她披上大衣,没拿书包就出去了。

        她出去的档口,我靠在床头回味着开学以来的事儿,自从加入推理社,倒是平添了很多乐趣。过去我喜欢独自静静地看闲书,现在感觉有个社团一起玩似乎更好,上周的诗词欣赏课本来很乏味,但是课后在路上联句时大家都很开心。我突然无端地想着若想学写诗,是不是要许多人一起玩才能学会,就像大观园里众姐妹结诗社,集思广益才能触发灵感……

        正胡思乱想,李林回来了,“老婆,郭涛说杂志这两天需要排版,问我能不能帮帮忙…”“你去帮忙吧!我又没什么要紧事,休息两天就好了。”我坐起来,把李林搁桌上的书又给她塞进书包。“书包不拿了,今晚大概没时间学了。”“还是带上吧!业余爱好别占用太多精力。 还有我劝你不要辞掉团支书,那个是将来找工作的加分项……”李林思忖着我的话,半推半就地拿书包出去了,我其实不认为郭涛有啥事让她帮忙。

        送走李林之后,我找了本书出来准备精神上充充电,前天在旧馆无意中看到一套《且介亭杂文》,这书我记得小时候家里有,不知道是我姥爷的还是姨妈的,当时觉得书名好新奇,后来上中学才知道是鲁迅先生的著作,那天便顺手借了一本。

        刚翻看了两页,外面响起敲门声。我放下书起身开门。门一打开,便被来客的打扮惊得后退了三步。“刘子君!你咋滴啦? 看你那样儿活像撞见贼或者撞见鬼啦!”吴永浩把外套帽子掀下来,尖着嗓子嚷。

        “你怎么能进来?”“我怎么就不能进来?”“这里可是女生宿舍啊!”我正色道。按照我们学校的规定,女生可以去男生宿舍找人,但男生不得随便进女宿舍楼,除非学生干部例行检查卫生、防火之类,但那也要提前通知。

        “听说你生病了,我来探望一下不行吗?”见我没说话,吴永浩的语气软和下来。“传达室阿姨同意放你上来?”“这有啥难办,一件女式风衣就搞定了,要是这都办不成,我还做啥推理社首席侦探!”吴永浩把夹克衫外面的行头脱下来扔到我床上。

        “要是宿舍里有别人怎么办?”我犹豫着要不要把虚掩的门栓上。“我就说走错了呗!”吴永浩拉了只凳子一屁股坐下。“这衣服你从那儿找来的?”我捡起床上的风衣搭到床尾,衣料看上去质地不错,非常垂顺柔软。“庄姸的!穿着小了,扔那儿没人要我就拿来了。”“推理社不还有别的女生吗?”

        “庄姸的衣服你觉得嫂子和兔子能撑起来吗?”“给宋爽不行?”“宋大小姐可不喜欢这种色调…你又在约会卫斯理了?”吴永浩看见我枕头上扣着本书,调侃道。“这本是鲁迅先生写的。”我把书拿给他。他胡乱翻了翻笑道:“刘子君,让我说你什么好哎!生病了还看这么严肃的书,给自己脑壳增压是吧?我看你还不如读读《交错时空的爱恋》呢!生病适合看喜剧片。”

        “那不是我的书,早还了。我想休息一会儿,要不你回去吧!”我觉得他在这里呆长了不是个事儿。“刚吃完饭就睡觉可不好,容易积食,我陪你出去溜达一圈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你再回来休息也不迟!”吴永浩挪到窗边探头望了望天空:“今晚夜色很好,玉兰花都开了。”我正思忖着他的提议,他又把风衣披上了,风衣下摆很像裙子,也难怪能畅行无阻。

        想到假如我拒绝出去,他可能还会继续在这里磨叽,我找了件薄羽绒服套上随他下去。我们一起沿长廊走着,吴永浩突然把我拉到草坪上的灌木丛后面。“你要干啥?”“把风衣脱下来,不用再装女生了!”他把脱下的衣服递给我,“这风衣给你吧,我觉得你比较适合穿。”“你凭什么觉得我适合?”“约瑟生日那天,你扮希娃小姐很成功呢!” 

        “你胡说!我就是我,根本没想扮什么希娃小姐。”“我觉得推理社只有你的风格最像老处女 ,这衣服恰好是橄榄绿,跟希娃小姐的裙子同款…”“是豆蔻色的好吧?”我打断他的调侃,这么饶舌的男生实在罕见。“好好!是豆蔻色,你们女生在颜色上比我在行…晚上风凉,再套一件吧!”他不由分说把风衣给我罩上。说实话,我确实觉得有点冷,庄姸的风衣肥肥大大,套在羽绒服外面刚好,下摆垂过膝盖,系上腰带后像大衣又像连衣裙。

        “OK!搞定!效果蛮不错,这衣服就归你了!”穿了庄姸的衣服,聊天的话题自然转到跟她有关的部分。“你们合写的连载题目搞定了?” “庄姸想了个名字叫——寻找008。”“哈!很像间蝶片喔!”“庄姸说情感小说也可以制造悬念。”“看样子她费了不少心思…对了,你的笔名想好了没?”“还没有。” “我给你拟了一个,已经用上了。” “叫什么?”我问。“雨鹃——雨中的杜鹃花!喜欢么?你不是五行缺水吗?”“我觉着不咋滴!凑合着用吧,反正名字就是个符号。”“想不到你还挺挑,我水平浅了!”吴永浩自嘲。

        一阵冷风吹过,我不由得连声呛咳。“看我!忘了你还病着呢!”吴永浩自责地说,“路口有个茶吧,我去给你买杯热饮。”“这到哪儿了?”我环顾四周。“迷路啦?右拐就快到织翠湖了!”他说着拉我来到一处铁皮房改造的小商铺前,灯箱上贴着张“水吧”的招牌。吴永浩给我买了蜂蜜柚子茶,他自己点了拿铁。店太小,没地方坐,我们继续轧马路。

        温热的柚子茶滋润着咽喉,唇齿生津,从口腔到气管都无比舒泰。夜幕深蓝,春季夜空的标识春季大三角明亮而醒目地铺展着:三颗亮星构成一个巨大的等边三角形,如果把一条边同正对的另一颗星星连起来则是一个钝角三角形,大自然的几何构图能力真是堪称完美。

        “你怎么不说话了?”“怕你再咳嗽呀!”吴永浩停下脚步,“我们该返回了!” “柚子茶对我有奇效,嗓子现在舒服多了。”我倒挺想多转转,指着天空说,“我刚才在找春季大三角呢,一个正三角形,真是完美组合。”“但愿我们也能成为最佳搭档。”他故意把话题引申开来。“今晚的星真多!”“那说明天气好呗!”“我突然想起鲁迅先生的一句诗: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嗯,他的杂文和小说写得好,旧体诗也出色。”吴永浩点头,“不过我觉得他们那一代进步作家的文风都太沉重,作品中揭露黑暗太多,理想和浪漫主义的成分太少,容易被曲解他们的人用来当做攻击异己的利器。”“你居然这么认为?”我大为惊讶,“鲁迅先生可是文坛楷模!”“我没有贬低的意思,只是更愿意把他当做一个真实的人来看,不想把他想象成不食人间烟火的圣徒。引领时代潮流的作家,若没有普通人的七情六欲,带给读者的人生观很可能是扭曲的。”

          “但那个时代的整体社会面貌可能就是那样。” “处在新旧交替的十字路口自然问题丛生,然而越是黑暗和寒冷的地方越需要希望和热情,所以立和破同等重要,哪怕虚构一些浪漫而温情的故事,文学的宗旨永远是立足于现实而高于现实,不能让读者读到对生活厌弃和绝望。况且那个时代也不是一望无际的阴冷,现代文明的火种已经在中原大地上燃烧…”

      “你说的也有道理。”我表示赞同。“你知道吗?鲁迅先生跟女作家萧红曾有段不伦之恋,萧红每天都去他家做客到深夜……”“这个是小道消息吧?” “狗仔队挖掘的花边新闻!”吴永浩嘻笑道,“有没有感觉我这人很不正经?”“那我得离你远点。”

        “刘子君小姐,再告诉你个好消息:你的文章发表了!”他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本杂志,“拿回去看吧,前面就是女宿舍区了,恕不远送,免得被疑心本人对你心怀不轨。”这话听着挺别扭,但我还是向他道谢,感谢他在这清冷的春夜陪我散步。我同意他那句话,越是黑暗和寒冷的时刻,我们越是需要在内心编织一个温暖的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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