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寒云站在裁缝店门口等着答复,她的影子斜斜地停在墙上。这间房子异常局促,蒸汽熨斗还在不断地喷着热气。因着裁缝铺临街而立,店铺外商贩们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坐在缝纫机旁的女子听到姜寒云的声音抬起头,她打量着姜寒云,脸上掠过一丝不屑:“我们老板找的是缝纫工,不是洗碗,洗盘子的。”她看寒云穿的衣服破烂,奚落寒云。
姜寒云看了一眼这个描眉画眼的女子。因为房子里太过闷热,女子大饼脸上的粉被汗水冲成了无数条弯曲的线。她的脸上黄白交错,看起来有些滑稽。
“这么说你不是老板?你也是个打工的,你能做得了你们老板的主?”姜寒云厌极女子轻蔑的眼神。纵自己如何落魄,她的骨子一样的骄傲。
“好厉害的嘴!”从里间走出来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子,她怀着六七个月的身孕。她的右手撑着腰,头发比男子的头发长不了多少,嘴唇极厚,眼睛不大却极有神。她的五官组合在一起有着商人的精明。这女人一看就是个干练利落的女人。她打量着姜寒云:“我要的是缝纫工。”
“我知道你要的是缝纫工,所以才进来问。”姜寒云在李家村整日和衣服打交道,若说裁剪,眼前这个女子未必比得过自己。
“你做过衣服?”刘慧文看姜寒云穿得破烂,她的眼神里全是质疑。
姜寒云点了点头。刘慧文随手从里面的缝纫机上拿出一条裁剪好的裤子递给姜寒云:“先锁边,再做好。”
姜寒云从刘慧文手里接过裁剪好的裤子。这对于她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活。她在李家村上班时一天做二十几条裤子也是有的。她很快锁完裤边,又坐到缝纫机旁,不到二十分钟做完一条裤子:“要不要再熨好?”
刘慧文微张着厚嘴唇,她有些惊异。她从姜寒云手里接过裤子,翻来倒去看了好几遍,做工没有一点问题:“我这里工资不是很高。”她自己倒没有了底气。凭感觉,她觉得眼前的女子做缝纫活的速度比自己快得多。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在读武侠小说,突然出来一个衣衫褴褛的人,竟然身怀绝技。
“你这里包食宿吗?”姜寒云这会儿并不在意工资,她需要有一个落脚的地方。这样她才能慢慢地找乔远寒。
“我这里是包吃住。我给学徒一个月一百块钱。我看你是做过缝纫活的,就给你二百块钱。你干时间长了,我给你再涨工资。我叫刘慧文,你呢?”刘慧文心直口快,她一直想找个像寒云这样的人,哪怕给五百块钱工资也行。自己眼看着要生孩子了,她得找个能替自己撑起店面的人。
“我叫姜寒云。”姜寒云冲着刘慧文笑了:“以后我就叫你姐。”她自然知道刘慧文给自己的工资是学徒工资,但她现在没有选择。她得解决自己的住宿问题,她只盼着早日找到远寒。
刘慧文瞅着寒云的脸笑:“那我赚了,有这么好看的妹子。”她嫌寒云的衣服太破,找了一套自己的衣服给寒云:“我穿不上这套衣服了,送给你。”她心底高兴寒云没有和自己谈工资。
姜寒云穿着灵儿妈的旧衣服,她知道自己穿这样的衣服走在韦曲街头太过潦倒。她自己现在身无分文,只好接受了刘慧文的好意。
这裁缝铺是早期的土坯房,门是木板订制的。房子里面不足十五平米,后门连着民房。姜寒云和另外两个女孩住在三楼。因有对面的楼房挡着,这房子并不透风,人坐着也是大汗淋漓。
另外两个女子边谈心边瞥着寒云,她们议论着刘慧文如何偏心。姜寒云不想听她们的闲言碎语,她一个人走到了街上,她想找乔远寒。
姜寒云知道,夏天的夜晚有夜市,三轮车都收得很晚。她从韦曲老街,走过文化街,再过青年街,又专门走过有夜市的地方。她刻意看着街边的每一辆三轮车。有与乔远寒相似的身影时,她会冲过去:“远寒,远寒……”然而她一次次失望,一次又一次伤心。
寒云的影子被路灯的光拉得极长。她一个人慢慢地走过长街,她听得到夜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她感觉得到自己心底的茫然。她每走一步,都会抖落一地的伤心。这茫茫天地,她如何再逢着乔远寒?夜风渐渐有了凉意,她的影子愈来愈落寞:“远寒,你到底在哪里?我回来了,你去哪儿了?”她自言自语,已然泪流满面。
乔远寒这会儿正在收摊。
“老板,你那条裙子再便宜点给我,好不好?”刚才在乔远寒摊位上看裙子的女孩又走了过来。
“美女,收摊生意,我给你说的是最低价。所以不能再便宜了。”乔远寒继续整理着衣服。他觉得批发商的积压库存,款式单一老旧,就在交易广场批发了几款流行的样式。这样可以提升自己摊位的档次。
“哥哥,你长得这么帅,裙子要是给我便宜点就更帅了。”女孩定是经常买衣服砍价的高手。
乔远寒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不在乎别人觉得我怎样,我只在乎我媳妇儿对我的感觉。裙子的价位最低了。”
“哥哥,可是我口袋里只有七十五块钱了,你好歹得给我留个车费吧?”这女孩子也是个极能磨的主,她的眼睛不停地看着乔远寒的脸。
乔远寒干脆不再理女子,他低头收拾着衣服。他明早还要和吴师给昌安楼的商户扛包。
女子弯下腰从乔远寒手里抢过裙子,把七十五块钱放到乔远寒面前:“哥哥,我下次再来照顾你生意。”
“嗨,这价位不能卖。”乔远寒捡起了钱,女子已经拿着裙子跑到前面去了。他这才注意到旁边摊位的人一直瞪着自己。
乔远寒懒得理旁边摊位的人。已经快晚上十点了,他继续收拾衣服。
“我说,你整天这样卖货叫我们还活不活?”旁边摊位的男子终于压制不住自己的怒气。
乔远寒懒得理男子,他把最后一件衣服装进了袋子里。
男子气呼呼地拽住乔远寒:“我跟你说话呢?听到没有?你他妈的,从明天开始别在我旁边摆摊了。”
“你是市场管理的人?拿开你的手!”乔远寒冷漠地看着男子:“商业竞争,优胜劣汰。”
“优胜劣汰,”男人呲出了牙:“我叫你他妈的给我假斯文。”他的拳头向乔远寒的脸上抡了去。
乔远寒侧身,躲过了男人的拳头。他听吴师说过,康复路有欺行霸市的人。他旁边的摊位,衣服款式不好。男子看他生意好,便和他拿同样的衣服款式。
乔远寒拿高仿,男子便拿低级仿版。男子的衣服价位比乔远寒的衣服价低得多,可顾客偏买乔远寒的。男子这几天一直气吁吁地看着乔远寒。他看乔远寒临收摊还不停地卖衣服,着实压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他的拳头再一次抡向乔远寒。
乔远寒抓住了男人的手:“我不想跟你计较。”他考虑到两个摊位连着,他提起衣服,转身想走。
男子却不依不饶,他跑向乔远寒,跳到乔远寒背上。他的左臂搂着乔远寒的脖子,另一只手撕扯乔远寒的衣服。他想把乔远寒拽倒在地上。
乔远寒被男子这突然的一扑,打了个趔趄,他的钱包从衣服口袋里掉了出来。从旁边冲过来一个人想捡乔远寒的钱包。
乔远寒抬起脚狠狠地踩在那人手上。他的钱包里虽然没有多余的钱,但有他和寒云的合影。他回手一拳打向旁边摊位的男子。
男子从乔远寒背上跳下来,躲过了乔远寒的拳头。他给倒在乔远寒脚旁的人使眼色,那人一口咬住乔远寒的脚踝。男子又使劲地踢向乔远寒的腿。
乔远寒忍着疼不能动,他知道自己一旦挪开脚,那人会抢走自己的钱包。他不在乎钱包里的钱,他在乎的是寒云的照片。每当他想寒云时,都会摸着照片看。
乔远寒摊位旁的男子觉得乔远寒是害怕了,他便愈发嚣张。他拿起撑衣服的钢管向乔远寒抡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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