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洛静静的凝视着臂弯中的洛兮,她睡的是那么的香甜,漂亮的睫毛柔顺的落在粉嫩的小脸上,让人看着就非常的欢喜,忍不住就想偷偷的亲一下。
但是此刻,西洛却无法欢喜,就这样看着看着,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滑落下来,一个男人,竟这样突兀的抽泣起来。西洛把头埋得很低,几乎埋到婴儿的怀里,因为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流泪的样子,但是那起伏的身躯,却掩饰不住一个男人的悲落。虽然西洛想努力控制住压抑已久的情绪,也害怕打扰到怀中这熟睡的婴儿,但是越想控制,身躯就颤抖的更厉害。
西洛与南希
西洛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自己为何要经历这样的命运。自己自小就是个孤儿,六岁的时候被流浪的老张头收养,跟随老张头四处流浪,以捡垃圾维生。但是在十二岁的时候,老张头在捡垃圾的过程中,被一辆飞奔的垃圾车撞死了,后来西洛只身一人继续流浪。
在西洛十四岁的时候,遇到了十二岁的流浪女孩南兮,后来两个人就相依为命的四处流浪。在西洛十六岁的时候,南兮突然病了,需要用钱。西洛决定进工厂打工,以挣钱来治疗南兮的病。但是因为没有一点文化,也不懂得人情世故,西洛只能干最脏最累的活,拿最低最微薄的工资。后来,南兮的病治好了,他们的生活就这样稳定了下来。
有一天,南兮突然对西洛说,想做他的新娘。西洛非常惶恐,他表示做兄妹就很好,因为他觉得南兮值得嫁给更好的人,而不应该嫁给自己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人。但是西洛也很忐忑,很矛盾,因为他的确很爱南兮,只是他不想南兮一辈子过这样卑微的生活。但南兮很坚持,时间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过着。
终于,在西洛二十二岁、南兮二十岁的时候,在南兮的一再坚持下,西洛终于鼓起勇气和南兮结婚。但因为他们都是黑户,没有办法办理身份证,所以也没有办法办结婚证,西洛和白兮就在那十五平米的租房中举办了简单的婚礼,没有任何的亲友,没有任何的仪式,也没有钻石和项链,只有两颗真诚的心,两个纯洁的灵魂。
洛兮
结婚三个月后,南兮就怀孕了,为此,西洛和南兮还专门买了一只鸡庆祝,他们兴奋的一夜都无法睡去。
虽然日子很平淡,但是西洛和南兮依然很快乐,西洛每天上班虽然很辛苦,但是非常有动力,也主动申请加班,只为给洛兮买一些更好的补品。
在西洛上班的时候,南兮每天会和肚子里的孩子不停地说话,肚子里的孩子有时也会回应南兮。西洛下班后,也会经常贴着南兮的肚子,感受胎儿的活动,那是他们最开心、最快乐的时刻。
南兮说,她想生个男孩儿,一个很像西洛的男孩;西洛说,他更希望生个女孩,和南兮一模一样的女儿。最后,他们认为男孩、女孩都很好,甚至可以等有条件了多生几个,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在南兮怀孕五个月的时候,他们就商量给孩子起名字,整整商量了三天,后来他们决定,如果生男孩,就叫西南,如果生女孩,就叫洛兮。
在南兮怀孕七个月的时候,南兮的下身突然出血。西洛闻讯赶紧从工厂赶回来,急忙把南兮送进了附近的医院,医生说是早产,而且因为南兮的身子骨很弱,所以出现了难产,大人和小孩只能保一个,问西洛是保大人还是保小孩。
在那一刹那,西洛顿时傻了,没想到期待已久的孩子,是这样的结果。西洛跪在地上,问医生是否能两个都保,给多少钱都行,甚至以后给医生做牛做马也行。医生不耐烦的表示只能选一个。西洛的心狠狠的颤了几下,片刻之后,他斩钉截铁的保大人。这一刻,没有人知道他内心的歉疚和悲痛,也没有理解他内心的无奈和悲怆,然而,西洛不知道,这生命之痛,仅仅是一个开始。
等待,从来没有这么漫长,每一秒,就像经历一个世纪,这一刻,人生变成如此漫长的煎熬,西洛感到心口压着千斤巨石,但又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只能焦躁的不停行走。
终于,在经历了无数个世纪之后,一个医生匆匆出来,让他赶紧进去。实际上,这才过了十五分钟。
西洛看到南兮脸色苍白的靠在那里,手里抱着一个以微弱声音哭泣的孩子。南兮看到西洛,勉强而努力的笑了一下,然而那苍白的脸上,这笑容是如此的僵硬。这一刻,西洛眼泪突然不由自主的涌了出来。他快步跑过去,突然跪在床边,把头埋在南兮的怀里,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南兮以微弱的声音说:傻瓜,我们的洛兮来了,你应该高兴,哭什么呢?听到这话,西洛的身躯颤抖的更厉害了。南兮说,傻瓜,来看看我们的洛兮。而西洛那被眼泪模糊的眼,竟然看不清孩子的面容。这一刻,他就像一个会说话的哑巴,除了呜咽,说不出一句话,哪怕一个简单的字,也发不出音来,只是紧紧握住南兮那冰冷的手,不停的呜咽,而那声音,就像一个受伤野兽的嘶吼,低沉而绝望。
南兮就这样抱着他的头,良久,南兮说,傻瓜,看看我,也让我再看看你,因为我的时间不多了。
看到孩子,西洛就知道了这样的结果,这一刻,视线居然是那样的艰难,如此亲近的人,虽然在身边,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遥远。那模糊的泪眼,看不清那熟悉的面庞,只能用粗糙的大手,颤抖着抚摸那熟悉、精致而又逐渐失去温暖的脸。
南兮又说,傻瓜,看着我,我有话对你说。南兮艰难的伸出手,帮助西洛擦拭眼中的泪水,而此刻,那泪水就像无底的汪洋,流之不尽。
傻瓜,医生给我说了你的决定,我也感谢你,我这辈子最荣幸的事,就是遇到你,所以我没有什么遗憾,我想我能给你留下的最好礼物,就是一个孩子,所以你千万不能怪医生。
我走之后,你要好好抚养我们女儿长大,同时,我也希望你能找到一个人代替我,继续对你好,继续照顾你。
西洛此刻,张开嘴想努力说不,但是除了发出模糊的嘶哑声,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只能不停的摇头。
我走之后,你绝对不能做傻事,因为我们的洛兮需要你。如果你做了傻事,哪怕在那边我也不会原谅你,也不会愿意再见你,因为我瞧不起这样的男人。
这一刻,西洛只感到心如刀绞,不停地摇头,紧紧的握住南兮的手。
傻瓜,你握疼我了,我想回家,我们三个回家吧。
没有人知道,南兮渴望回的家,只是一个只有十五平米的贫困窝,而此刻,它却是那么的神圣,那么的重要。因为它在一刻,突然承载着三个灵魂的温暖,也承载着两个纯洁灵魂的绝望。
死神
在那一晚的凌晨三点钟,南兮走了,就那样静静的躺在西洛的怀里走了,而那苍白、僵硬的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容,虽然眼角还带着泪痕。但是她是如此的善良,面对命运的如此残忍,却连一点怪罪也没有。命运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还能有什么,比此时的南兮,更能诠释生命的坚强和伟大?
西洛,依然的紧紧抱着那失去温度的身体,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她,就那样看着她,看着她......仿佛她依然在这里,仿佛她依然如故.......而时间,也在此刻凝固和静止,这一刻,宛若永恒。
突然,一声婴儿的啼哭,打破了这一切。
随着这一声啼哭,那空洞的眼神,再次流出了浑浊的泪水,只是那身躯,已不再颤抖,已经麻木到不能再颤抖。
这一刻,西洛知道,他不能再这样下去,因为他答应了南兮的承诺,虽然一百个不情愿,虽然他也想跟随南兮一起离去,但是他要独自和南兮一起,去爱洛兮,去抚养洛兮,所以,他必须要振作。
最后,按照南兮的遗愿,她的骨灰洒在了那美丽的漓江,因为南兮说,虽然是个孤儿,但她爱漓江,她是漓江的女儿。
命运
在南兮走后的日子,西洛又当爹又当妈,笨拙而又艰辛的抚养着洛兮,而随着洛兮的成长,西洛又逐渐活了过来,那空洞的双眼,又逐渐有了生气。因为,在洛兮身上,他又看到了南兮的影子。南兮曾经说过,洛兮活着,就是她活着。
不知不觉,洛兮已经八个月了,现在洛兮不仅可以咿咿呀呀,甚至可以勉强走路了。虽然家里经济很困难,但是西洛依然省吃俭用给洛兮买最好的奶粉。
突然有一天晚上,洛兮突然开始莫名流鼻血,西洛顿时慌了,赶紧把洛兮带到医院,经过医生的确诊,洛兮患了白血病。听到这个结果,西洛顿时感觉五雷轰顶,他不停的问医生,是不是检查错了?她只是个孩子,孩子怎么可能得白血病?医生,你们一定是检查错了,求求你们再检查一遍,她只是个孩子。
西洛非常的不甘心,他又带着洛兮去了两个权威的医院,结果检查结果都是同样的残忍。医生说,洛兮的生命可能不会超过三个月了。
良久,那颤抖的身体才平静下来。西洛不知道,命运为何要这样对他,也不知道,如何陪伴洛兮走完最后的岁月,更不知道,如何向南兮交代现在所发生的一切。西洛就这样被巨大的绝望、无助、恐惧、迷茫的情绪包裹着,他感到命运的双手紧紧的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越来越窒息。
洛兮很懂事,很少吵闹人,看着那纯洁的面庞,西洛的眼泪又不停的流了下来。西洛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她只是一个孩子,为何命运要这样残忍的对待她,她只是一个孩子,一个无辜的孩子,一个纯洁的孩子。
洛兮流鼻血和发烧越来越频繁,而西洛也越来越茫然无措。但洛兮依然纯真无邪的快乐,但是她不知道,命运跟她开了天大的玩笑。在无声无息中,死神的脚步近了。
终于,那残忍的时刻还是不约而至的降临了,那一晚,洛兮一直在发高烧,但一有时间,就专注的凝视西洛,一有机会就亲吻西洛。然而,西洛不知道,那一刻竟然如此突然,如此意外。
虽然很早就有思想准备,但在那一刻突然降临的时候,是如此的难以接受。西洛不停地说,洛兮,再给爸爸笑一个,再亲一下爸爸.........然而,那个永远睡去的孩子,再也没有任何回应了.......
一个孩子
西洛把洛兮的骨灰,也在南兮骨灰曾经入水的地方,一把一把的撒进了漓江。
西洛的泪水,一滴一滴,落进了漓江,他的心,也随这江水流走了。
西洛知道,在洛兮走的那一刻,他自己也走了。只是,他必须要苟且的活下去,他要找到那个答案,一个孩子的答案。
洛兮是个孩子,南兮是个孩子,而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孩子?
虽然经历了如此多的沧桑,但是西洛知道,自己还是个孩子,因为这个孩子除了躯体的变化,那洞悉世界的眼睛、那感受世界的心,从来就没有变化过。只是西洛不知道,洛兮和南兮那两个孩子,是否依然在那里。西洛也不知道,在自己的肉身死亡后,这个孩子是否依然都在这里。
生命是如此残忍,残忍到都不会放过一个孩子。这苍天,真的有情吗?世上,真的有神吗?
如果苍天有情,如果世上有神,为何会让如此残忍的事发生?
西洛知道,每一个人,从根本上来说,都是一个孩子。
西洛不知道,这一个孩子,是否是永恒的孩子。
所以,他要去寻找答案,这个答案,不仅仅是自己的,不仅仅是南兮和洛兮的,也是属于每一个人,每一个孩子的。
嗨,你好吗?
你是谁?
一个孩子。
我是谁?
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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