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戏就要开场了
原来这张斥是个孤儿，是提点刑狱司明德明大人的义子。自幼跟随退休了的殿前司指挥使习武，虽于文上没能继承明德的衣钵，习武却有模有样，小小年纪已经是骑射俱佳，刀法迅猛，即便在禁军中也是排的上名号的人物。
这张斥年未弱冠，校场上偶发一箭，便得到当今赏识，放在了重新运转的提点刑狱司安抚使司麾下做了一名佥事，调查取证，缉拿凶犯，以正司法。任职三年不到，便已破了多起奇案，大有明德的风范。
这次前来，也是因为杏花村惨案惊动官府，当今钦点他前来调查。
他调查到，不只是杏花村，更有丐帮弟子和观复山庄的下人，与杏花村的村民死法如出一辙，推测是一人所为的可能甚大。
且据九江水寇的说法，被杀的女子的确是被带到观复山庄去了，又因观复山庄主人是前朝重臣，不比别家，可以擅入索取，所以张斥按照礼数，递交拜帖，报明身份才来问询的。
周瑞桢虽不在庙堂，也久不居江湖，但他人脉广泛，自然知道张斥的来意。只是赵楝之是，牵扯鉴空遗书，若是官家有意争夺，只怕江湖更是会遭受腥风血雨不断，于是也提着一口气。
只听那张斥说道：“贵庄有几名家人遭祸横死，死于拦路抢劫，我特奉官家之命，重查此案。”
周瑞桢沉吟了一下，说道：“此案已经了结清楚，不知佥事还有什么不明之处吗？”
自然是没有不明之处的。
案宗上明明白白的写着：死者原系周氏家人，主人恩赏销撤奴籍，赠银返乡。路遇劫匪打劫，数人俱丧，劫匪悉数落网，各叛何罪，作何惩戒等语。
但此事分明有蹊跷，怎么水寇刚在附近岸上作乱，周家就死人？而且他连夜审问的几个水匪解皆说那女子身有机密，不知是何，也说不清明。
张斥见对方做足了准备，自己也不是随便来的，便问道：“卷宗中只有一处不明，不知庄主的家人是在何处遇害？另外，不知现今尸首何处？可否方便重新检查？”
周瑞桢虽在心中赞赏此人思维灵敏，但口中却仍笑道：“据说这几人是被杀抛尸的，目前也没有差人来告诉我们是在何处杀的人，佥事该去问那几个杀人越货的匪徒才是。另外，若论尸身何在，这几人的身后之事着实难办，义庄闹了瘟疫，无法停放，只得化了，托人带回乡去了。”
要凶手没凶手，要作案地点没作案地点，要个案后尸身也被火化了。周瑞桢这是为了应付他做足了准备的。见周瑞桢这里滴水不漏，张斥也果断的起身告辞。
离去之前，他最后问周瑞桢道：“庄主，不知这几人死状如何？”周瑞桢沉吟了一下，才答道：“他们死相惨痛，心肺被掏出，凶徒所为实非人所为。还请佥事，早日查清真相，告慰死者。”张斥听后，告辞而去。
周文教见张斥已去，这才现身，问他父亲道：“这位张佥事就这样信了？”周瑞桢却笑道：“不然，这少年心中明白着呢。他来岂是来问我凶犯的方向的？不过是探探我观复山庄的态度罢了。”
周文教果然又问道：“父亲既安排妥了一切，又告知了那张佥事我家下人的死状与杏花村村民的一致，若是他查出不妥，也是官府办事不利，为何还要让他查出真相来呢？”
周瑞桢放下茶杯，叹了一口气：“若是他来查我们，便不会去查青城派。我们能为赵姑娘拖延一日，便是一日。”说罢，话锋一转问道：“仪儿还没出来？”
说到周安闲，周文教叹了口气：“老二情窦初开，便碰到这等事，心上人命丧当场，可要缓一阵儿呢。”
周瑞桢叹了口气：“伤心归伤心，他到底也没跟人家姑娘说过几句话，没得以后倒生出事端来。”
且说张斥离了观复山庄，转身便去了城里最大的酒楼湛露坊。雅间里，水师提督的九公子俞秀中正在跟邻桌的姑娘互送秋波。张斥一屁股坐在他二人目光的中间，端起俞秀中的茶碗便喝起来。
俞秀中失了佳人的目光，不禁扼腕，指着张斥说道：“你这不通风月的愣木头，怎么又来？观复山庄的老狐狸还没教会你怎么做人吗？”张斥瞪了他一眼，也不答言，只问道：“船到哪了？”
听到他这样问，俞秀中这才来了兴致，笑道：“他们的行船速度你只管放心，傍晚定能路过风陵渡口……”话毕，又凑近他问道：“你真的觉得，这些水匪跟那凶徒有关？”
张斥握住手中的茶杯，目光灼灼地说道：“那些水匪说的不会有假，丐帮弟子又油滑得很，观复山庄滴水不漏，为今之计，突破口只有九江水寇头目了。”
他说这话时，言辞坚定，目光如炬，仿佛蓄势待发的豹子，随时会扑向猎物一般。
俞秀中见他这样，忍不住笑道：“一提到案子你就两眼发光，倒真有明叔父的风范了。嗳，一会上船你也带上我吧，我……”
“你就别想了！就你这身子骨，上了船回头再掉到水里去，我可没法交代。”张斥立刻驳斥道。
原来这俞秀中自小病弱，偶然站一站桩便要病上好几日，且又是家中幺子，也就不对他抱有什么厚望，也就没让他习武。他本人又四肢不调，平地摔跤都是家常便饭，更何况晚上要去跟水寇对峙？
俞秀中见他果然不带自己去，便嘟囔着：“明明扣押货船的赤龙船都是我给你找的，还不让我去……”
“你说什么？”张斥竖起眉毛问道。
“我说，你说了算，佥事大人！”俞秀中说着，给他换了一碗茶。
九江之上，江浪涌向天边。夜空由朱红色，转变成深紫色，星空被逐个点亮。
火龙船上，灯火通明，与押送的两艘相连，守卫森严。忽然，有人来报，说有一艘船靠近。
张斥立于船头，看着缓缓踏水而来的大船幽幽驶来。整条船没有一点灯火，看上去黑压压一片，令人知道此船是见不得人的，也借此表明了身份。
张斥知道，好戏就要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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