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来的时候,走到窗台一看,路面尽湿,天空中飘着细雨。想起昨晚自己的打算,想来今日恐又难以实现了罢。到底是天公不作美,实在惋惜今夕的美愿了。我于是又倦怠的坐在床前,静静地听窗外的雨声,极细极柔的梳理,不骄不躁。
然而在我思量许久去否的决意后,一个声音悠悠的在耳边响起:去吧。我忽然头涔涔的决意要造访一座嘉陵江畔的古寺了。
从杂然喧嚣的都市渐行渐远,没入寂静的山林,与身后的城池隔江相对,妙想宁静致远的淡泊心境是如此否耶?在山脚下即见山中的古寺的情致了,飞檐斗拱,烟绕画梁,在朦朦胧胧的雨雾中,使你想亲见它的庄严与宁静,但又怕走近。
钟声惊起一群山鸟,从丛林中飞出,像是朦胧意境画纸上的逗点。
其时正值山脚下人们吃过早饭的时间,水池里叮叮当当的洗碗声与山上的钟声混迹,来自佛界与俗世的结合,恰到好处,不悲不喜,沁人心境。仿佛这山民们都感染了这佛性,而面善心慈了许多。我被一个附近的香客叫住,邀我去他家闲坐,一杯淡淡的茶水,一句浅浅的问候,临末了赠送我几支香烛,我只连声道谢,重新走进雨帘里静谧的世界。
姑且沿着山门的石级上山吧。
石级很陡,台阶上铺着今早新落的山果,青绿色,米粒般大小,脚踩下去,发出毕毕剥剥的声响来。这声音,使人不敢不顾一切的大步向前,而是小心谨慎的塌下去,细细的听,细细的感受脚底的柔滑,像是朝圣的路上,每一步都充满着歉意与忏悔,敬重与喜爱一样。
走完陡石梯,迎面一尊弥勒大佛,正坐中堂,笑迎来客,我先前的愁眉也为之舒展了许多。难得见的微笑与宽容,在这里众生平等,佛法如一。我应该感激如斯的际遇,让人欣慰。城市让人流连,让人忘返,让人冷漠,让人无助,因为无法逃离而不能选择躲避与隐居,所以,我们会十分在意人们暖人的微笑与宽容,我把香烛敬奉在这微笑与宽容的面前。在佛前的庭院,看见两个山僧闲然自定的在雨中站着,没有打伞,没有问来人。我感到十足的羞愧难当,赶忙收了伞,亦然感受天雨与山灵的融洽。在路上慢慢行着,不期待,不遗憾,平心自然,此刻竟无言。
在“大雄宝殿”的前院,佛堂的楹联这样写道: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不了了之;世外人法无定法然后知非法法也。我自觉读来十分顺畅,“犹未了”、“不了了之”、“无定法”、“非法法也”,想必是佛理的空灵,平淡之处,必有至深的道理。然而我不甚了然,直愣愣地站在门前呆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想起“升堂坐阶新雨足,芭蕉叶大栀子肥”的故事来,要是今天天色也是黄昏,我想,我会留在山寺中,像柳宗元一样在“黄昏寺”歇一晚脚,但于我,恐怕没有如此的慧运了。
我索性自由的游走吧,来去无牵挂。
但我的确在穿过屋檐的雨帘陋巷里彷徨了很久,然而,佛面得慈祥与严厉给了我些许的安详。最近,实在是重重繁事,直压在心间感觉忧郁如锁。
凭栏眺望,让江水的宽阔冲淡心灵的狭窄。小楫轻舟,像是嘉陵江画卷上一个破折号。嘉陵江像一条丝带,把果城包裹,把复杂容纳。江风与山雨夹杂,由于衣单衫薄,不禁有“凄神寒骨”的感觉。站在高处,与江城对望,“身在此山中”,山下的丛林里,一座孤坟静静地躺在青色的草地上,要不是坟头飘着灵钱,插着黄白的塑料菊花,我实在不知道那是一个英灵的孤坟。生与死,俗与净的对照,此刻显得尤为鲜明。
下山吧,本来就无所期待。绕过长廊和庭院,在嘤嘤的鸟鸣声中,走下长长的山路。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里的山寺禅院与这雨中的古寺供奉着同样的微笑与宽容,同样的安详与严厉。时空的置换,在悄然的瞬间融合,于我不得不说是一种“闲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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