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稻草人

2018年10月25日 星期四 阴

季节之间的流转，因了风的过渡和铺垫，才变得顺畅自然，毫无悬念。

当秋风刚刚在千里之外启程时，立在故乡田间的稻草人，就听到了秋的脚步声。其实，在它们歪戴着帽子，挥舞着空空的衣袖，适时地出现在田头地垅的时候，秋已经不远了！

在我的偏远的贫瘠的故乡，农事劳作依旧延续着千百年来的传统方式，稻草人依旧承载着亘古以来都不曾改变的使命。

在田里的庄稼将熟未熟之时，这些用秸秆树枝搭成的稻草人就在田野间粉墨登场了。它们无一例外地戴一顶破旧的草帽，穿了肥大的空空荡荡的破旧衣裳，有的还在手里拿了一把蒲扇，别说，远看，他们真像立在田里的农人哩！只是它们的双脚深深地，深深地扎在泥土里。

秋风不知疲倦地，从一个山头吹向另一个山头，一路吟唱着秋的歌谣。高粱听了腼腆地羞红了脸，谷子听了忸怩地笑弯了腰。阳光下，豆荚高兴得咧开了嘴，‘‘啪，啪’’一粒粒豆子跳到了泥土里……

秋意很快染遍了田野，远远近近，山坡上，田垅间，到处都是成熟的颜色，到处都是丰盈的骄傲。

此时的故乡，丰腴而庄重，安谧而娴静。这是她一年中最美的时节，着了厚厚的色彩斑斓的衣服，慵懒而惬意的等待着孕育之后的收获。

在这样一派迷人的秋色里，稻草人也沉醉了！它聆听着秋虫的呢喃，跟随着秋的韵律，翩然起舞。它挥动的衣袖，让刚刚靠近田边的鸟雀，叽叽喳喳地叫着，惊悚地飞走。稻草人是忠诚的，从立在田间的那一刻起，它就没有忘记过自己的责任。

秋风越吹越凉了。清晨，露水打湿了稻草人薄薄的衣裳。它知道，一场属于秋的盛事即将拉开帷幕。

故乡终于按捺不住地躁动起来。这是一种喜悦的忙碌，这是一场收获的刈割。阳光下，镰刀飞舞出道道银弧，汗珠闪耀着莹莹光芒。田野里，洋溢着热闹的喧嚣，充斥着欢乐的笑声。

然而，在这样喜庆的氛围里，稻草人却再也高兴不起来了。它看到了挣扎和眼泪，听到了呻吟和哭泣。它知道，这是一场离别，果实与根的离别，母亲和孩子的离别。稻草人第一次感到了一种疼痛，离别的疼痛。是的，稻草人的使命也将结束了。但它无论如何都轻松不起来了，它的心情和这个季节一样沉甸甸的。这真是一个沉重的秋天。

收割过后的田野，像是一片狼藉的战场，原先密密匝匝的庄稼们躺得七零八落，稻草人也倒下了，它的使命业已完成，没有人再会扶起它，也没有人再会想起它。

山野变得空旷起来，被绿色的植被覆盖了两个季节的土地又裸露出了原本的褐色。此时的故乡，就像一位生产后的疲惫的母亲，带着一丝欣慰，即将进入冬的安逸梦乡。

稻草人静静地躺在田埂上，仰望着碧蓝的天空，经历过欣喜和悲伤，它现在和故乡一样淡然平静。

风依旧不息地吹着，一个季节即将到来，而另一个季节正在远去……

不管时光如何变幻，季节从来都是如此轮回；不管外面的世界如何日新月异，故乡的田野始终需要稻草人来守护。

只要故乡还在，稻草人就一定在；只要稻草人在，故乡就——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