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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一缕斜阳终于挣扎着消失在站立在山巅的那丛苍松翠柏们伸出老高、老远的指尖。一层薄薄的灰蓝色的轻雾随之从山腰缓缓升起,飘飘渺渺若有似无地缠绕、裹夹着山上的一切翻滚、滑翔。山里的空气也瞬间阴冷起来。
那条黝黑发亮,盘踞在丛山之间蛇行蜿蜒的柏油公路,此刻也逐渐地融化到背景里黑暗的山林之中。只有那条一段一段,白色反光漆涂装的中央分车线,仿佛长在蛇怪背上的花纹般,在黑暗的夜色里断断续续地泛着苍白的磷光,标示着黑暗的山间公路。
“嗞……嗞……嗞……”
手腕上的电子表被我按停在震动到第三次的时候。躺在山腰上一丛密不透风的灌木后“闭目养神”了大半天的我,轻轻地揉了揉眼睛。等适应了黑暗的环境,立刻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
“嗯,时间快到了!……还好,今天晚上没什么风!真是天助我也。”
我用力吸了两口山里清冷、潮湿的空气。又侧耳听了一下,深秋的山里除了偶尔的一两声虫鸣,就再无其他声音。我一边想着今晚的“工作”一边下意识地把左手伸进黑色皮外套的内袋。
那里面是一枚光滑的铜币。
十三年前,我刚进入这个行业时,师父就告诉我:
这个行当里的每个人都必须有一件“信物”。当你出了什么差错、意外,要有个物件可以证明你的身份。
我明白师父的意思,干我们这行的,保不齐哪天一个不小心就会命丧黄泉。如果“死相”过于面目全非的时候,总得有个什么东西能证明你就是“你”吧?!即使不当成“信物”,你就把它当成“护身符”,办事儿的时候放在身边做为心理安慰也好啊。
我就选了这枚铜币做为了我的“信物”,更把它当成了我的“护身符”。
此刻,我的左手就探到身上皮外套的内袋里,摸到了那个铜币,然后用中指和食指抵住了它,再用大拇指缓缓地在它表面摩挲了几下。接着把它翻过面来,同样的动作再进行一次。
这已经成为我每次“工作”前、后必须做的一个动作了。就像古代打仗必须校场点兵,献祭拜旗方可出征,得胜归来必须接风洗尘,再次献祭收旗一样,这也可以称为我的仪式了。
我还记得,铜币刚到我手里时,上面的龙纹和“光绪元宝”字样还很清晰。而现在早已被我摸得光滑无比了。
就在这时,两点闪亮的光斑从山下沿着盘山公路缓缓地爬了上来。渐渐的,光斑变成了两道光柱,刺破山间的薄雾,映照在路旁的树盖上,留下两道曲折的光影。
“挺准时的嘛!”
我又看了看手表,表盘上的液晶数字刚好跳到:22:00。
我翻身改成俯卧的姿势,接着拿过来早已架在一旁,我的“生产力工具”:一把配备红外夜视瞄准镜的巴雷特M99。我习惯把它称为“兄弟”,因为它的忠实、可靠、精准、专业,总能带给我惊喜。
透过夜视瞄准镜,我耐心观察着那远远爬上来的黑色的SUV。看着它驶过我在第十道弯稍外侧设下的一个机关时略略颠簸了一下,却并没有减速,继续向山上开来。看着它经过离我最近的一个弯道后,终于由于一个后轮轮胎瘪了开不动,而不得不缓缓停了下来。
SUV后排的车窗摇了下来,一个滴流滚圆的光头探了出来看了看又赶紧缩了回去,关上了车窗,前后不足十秒。
“就是他”
我心里默念。
这半个月来,这个“光头”的各个角度的照片、视频,我已经反反复复看了无数遍了,看得我自己都想吐了。驾驶室的车门此时也随之打开,一个高大,身穿黑色西服的中年男人钻了出来,走向车尾。
瞄准器的十字丝也缓慢而稳定地移动到了车身后部加油盖的位置,停了下来。我习惯性地屏住呼吸,右手食指扣向了M99的扳机。
就在这时,我左眼的余光突然感到对面山上仿佛有一点点微弱的蓝光闪现了一下,紧接着,随着“咔”的一声闷响,一阵刺痛从我的额头迅速向整个头扩散。我顿时眼前一黑,便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老钟瞎编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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