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早已经迎去了殿门口,见到皇帝从马上利落翻下,便就带着宫妃一道跪在了殿门口:“臣妾恭迎皇上!”皇帝笑着走进,一把扶起了皇后:“朕未辜负你的期望,这头一支箭就正中了一只公鹿的头。皇后,朕把它送给你,它这一对鹿角可长得漂亮!”
“多谢皇上!”皇后略带羞涩回望了一眼皇帝,大约今日也算是旗开得胜,皇帝脸上早已经是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连看皇后的眼神也多带了三分傲气。皇帝身着白色大氅,大约也是冲着这雪才换上的。本来男子着白多是平添玉人之姿,但这么一看,隐隐的英气从皇帝的周身透出来,即便是这最是纯净的白色也带了几分清厉贵气。
闻安原就站在最边上,却听到皇帝走上前来问了一句:“你的身子如何了,怎么出来了?”
“回皇上的话,已是大好了。本也就是头回骑马受了些惊吓而已,不碍事的。”这句话说得敞亮,连皇帝也是频频点头:“我皇家的人自然是不把这些放在眼里的。”皇后听到了,也是走过来笑着拉过闻安:“庆贵人一向都是明事的,既然是好了也能同咱们一道等着皇上。臣妾敢问,今日这狩猎皇上可是尽兴吗?”
皇帝由着小太监将身上的那件大氅取下,又换了一件风毛褂子在身上,这才端了暖炉上殿里头烤火坐着。
“自然是尽兴。今日尤其是永璋同永珹那
手骑射技巧也很是不错。”皇帝赞许看着嘉贵妃:“尤其是永珹,还知道帮着永琪一道去猎一只成年了的公鹿,兄弟二人齐心协力,朕看的很是欣慰。”嘉贵妃站起来向着皇后行了一礼:“多谢皇上夸奖。永珹一直都说他们在一起是要和和睦睦的,齐心协力才能做好事情。”
“你这个倒是教的不错。今日猎到一只白狐,虽不算上上之姿,但也算是稀罕了,就赏给永珹做一条围巾,这天寒的气候能防着些。”皇帝看着很是高兴,说完了之后便就向皇后也讨了一碗奶茶喝了,等这暖气下了肚子,一殿的人便也就热热闹闹吃果子聊天,权当做是一场小会了。
令妃坐在闻安身边,仔细看了看她裹着的右手腕,有些心疼地说:“要是你那时候也同明常在一样,也挑一匹柔顺一些的马,这样的事也就不会发生了。”
闻安摇了摇头,侧眼看了殿内一眼:“有人真心设了局来害我,自然同我挑什么马没有干系。不过我倒是也有些好奇,若是真要置我于死地,这马儿的药可不是下的太少了些?云沙尚且还留了一丝的理智,虽是背着我在林子里奔了一圈,但却也是目的明确地往咱们说好的地方奔过去,最后我也只是受了些轻伤。当时的情景,我是怕皇上被误伤这才起身扑过去的,否则若是那个地方再宽敞一些,这云沙说不定再呵斥几声会回复清明了也可能。”
“你是知道云沙被下了药?”
“在马上便就晓得了。这么白茫茫的地方,马儿哪能无缘无故发疯,怕是早在园子里的时候就已经被下好了药了。我听了李玉说,是树林子里找到了给云沙吃的药,那药性可烈,云沙吃了还能留我一个全尸吗?所以在园子里的时候,云沙应当是被喂了药,但却是解药。”
“这心思怎么弯弯绕绕这么愁人?这到底是哪一个要害你,花了这么多心思下去,竟然是又是下药又是解药?闻安,我是想不明白。”令妃拿着帕子甩了甩,看了外头的雪一眼:“这再好看的景色,一知道底下还埋了那么些龌龊的事就越发不想看了。”
闻安笑着喝了一口茶,让听雪给自己寻了一个鹅绒软靠,顺势靠在了椅背上。眼前的这些人,都是交头接耳笑着说话,连平日里瞧着不走动的在这场面上也是能谈上几句。这笑声说话声里头,又是含了几分真心或者是几分害人心思,面上和和气气的,可这背地里又不知道做了哪些事情。闻安拿起一块玉茯糕,温润柔和的栀子香被裹在这小小的糕点里,大约这满房间的人或事,就这有这一块糕点是真实的。
也不知道是谁提起了阳春白雪的说头,皇后清朗的声音在这之后便就响起来:“本宫记得白乐师也是同太后一道来了,现下左右无事,倒不如请乐师过来,这寒爽风天里头,听一曲妙音最是应景。”
白询并不在这殿里头,皇后说起,怕不是临时起意。闻安心上紧了紧,就听得皇帝不紧不慢说了一句:“这主意也是不错,倒是该请白询过来。”
“就是这一回颖贵人身子不好未一同来围场,若是她一道来了,咱们倒能欣赏一幅绝妙好景了。臣妾当初可没那个眼福看见颖贵人的那曲莲上舞,真真遗憾。”皇后语气当中是颇带了几分可惜味道,一旁端坐着的舒妃笑着接话:“可还是有机会的。皇上在咸福宫里头修了一个巨大的莲台,咱们回宫了之后,等天气一暖,便就能一道去那咸福宫开开眼。这冰天雪地的,看了莲花倒也是不合适的,皇后娘娘就别可惜了。”
皇帝见舒妃言语安慰,便就也顺着往下说:“那朕去请白询过来,冰雪寒天配的应当是那孤傲的梅林,这方是应景的。”
李玉领着话去了白询那里,不一会儿就将他带了回来。白询今日一反往日,穿了玄青色的长褂,只在腰间挂了一块白玉,施施然走进殿里头向着众人行礼。
“臣拜见皇上、皇后娘娘。”说罢又是向着殿里头四坐着的妃嫔行礼:“请各位娘娘安。”
闻安瞧着他的模样,想起来那件月白色绣竹纹的,心下思绪几番混乱,硬是忍住了瞧着他。白询并未转眼看过来,只是静静立在皇帝面前等候。一黑一白两个身影今日却反掉了一个个儿,这么瞧着倒觉得有些新鲜了。连着语阑都低着身子在闻安的耳边上嘀咕:“皇上今日怎么和白大人换了喜好,一黑一白反了个个儿。”闻安点头,见众人只是先坐着等上头二位发话,便也只是稳了心神静静看着。
皇后先开口:“白大人,本不应该请您过来,可是今日本宫一时兴起,觉得这好天好景的却这么空落落坐着有些乏味,便想着请您过来未大家弹拨两声,本宫也能学学。皇上总是说本宫的琴艺不精,想来是本宫天赋不佳,也未有一个好师傅。今日能够学上一些,日后倒也就能少听一些嫌弃话了。”皇后这番话,明显就是怕冷了场子的谈笑话,但见皇帝听了也是乐了一声,伸手拍了拍皇后交叠的双手:“今日你也是好兴致,这样的俏皮话也敢说了,可不像是皇后该说出来的。”
“出了宫门也想过一过寻常日子,皇上,本宫越了规矩了。”皇后低头,见皇帝眼中是带着笑的,便也知道这些话恰恰落在了他的心坎上头。
“皇上疼惜皇后娘娘,看了可真是叫咱们姐姐妹妹羡慕。”嘉贵妃此时也是松了胆子,笑着出声:“都说白大人一手好琴,绝妙无比,自中秋之后便再无机缘欣赏,今日可是托了皇后娘娘的福了。”
“皇后娘娘谬赞,嘉贵妃谬赞,臣也就是知皮毛一二,承蒙皇上不嫌弃,这才空担了世家之名。今日白雪皑皑,群山连绵空阔,却是少了几分颜色。皇上方才提了梅林,臣便弹一曲挽梅来衬一衬这景吧。
白询坐在琴前,深受弹拨几音,这丛丛密密的景致便就凑着琴音过来。一曲终了,皇后欣喜地点头:“皇上,白大人可是谦逊了这许久。臣妾有一个提议,不如让白大人进宫来,空一个太傅的位置给他,一来太后可以有这琴音作伴,二来阿哥们也能够学一学这绝世之音。”
“你真是这么看?”皇帝侧脸看着皇后:“皇子读书自由太傅教导,这若是真要多一个怕是也乱。”皇帝话里的意思好像是真的在考虑这件事,他垂眉低眼:“也罢,若是他们真的喜欢也是应当学学的技艺。”
白询长身玉立在二位面前,听到如此的决断先开口:“皇后娘娘这是抬举微臣了。这琴本就是要靠天赋用兴趣撑起来的技艺,若是下了决心苦学怕也是学一个形而已。皇后娘娘真叫微臣教授,微臣愧不敢当。琴艺终究还是闲时用的,这太傅之责微臣不可及,只是等各位皇子空余之时交流一下心得便就可以了。”一番话说的谦逊,声声入耳也是妥帖,皇帝点头:“那便请你三日一回到宫里传授一些琴技,让朕的阿哥们也能熏陶熏陶。”
“臣遵旨。”
话音才落,便见到太后由淳桦搀着进来,皇帝抬眼看见便就立即起身向太后请安。太后许是才刚睡醒,面色红润眼中璨璨:“在外头就听到了皇帝今日的神箭法,连守门的侍卫都传得神乎其神的。”皇帝听了自然高兴,侧过身子向着太后恭敬行礼道:“儿臣未辜负母后期望。”
太后笑着点头:“可是交给皇后了?哀家瞧着皇后坐在这儿等了许久,可是就是在等你这礼呢!”
皇后走到太后身边也福了一福:“儿臣收到了,谢太后惦记。”
“白大人也过来了?”
“是。这好景致自然也应当加一些雅趣,儿臣便就请白大人过来一同赏景。”
“嗯,咱们在宫里头可瞧不见这山高地阔,有幸在这围场里头见到,也算着不虚此行了。多亏这山里头地气寒一些,这雪落下来了也能够攒着。皇帝,哀家还听说你这回猎了鹿回来,这路上却是要一位年轻的勇士背回来的?”
“这都叫太后知道了?”皇帝笑着点头:“是索绰罗氏的二小子,过来一道历练的。原先跟着傅恒还嫩得很,今儿一见倒仿佛是长成了够灵气的小子了。”皇帝似乎是非常喜欢那个索绰罗家的,提到了也是满脸笑意:“他阿玛年岁已大,不方便过来,走之前据说还写信给了傅恒,说是让傅恒好好带一带他家小子。就是傅恒早是远在西域,这信都还没送到,人就跟着朕出来了。”
“哦?那这位人在哪里?”太后倒有兴致问了一句,皇帝指了指殿外头:“傅恒现在得闲,正缠着傅恒学马技呢!”
“你去叫进来。”
李玉去传话了,回来的时候后边就跟着一位小公子:“微臣叩见太后娘娘,叩见皇上,叩见皇后娘娘,请各位娘娘安。”那位小公子一起身,闻安只觉着一见便就眼前一亮。只见他穿了一件长袍,墨蓝色的底色上并无繁杂的纹绣,腰间一条黑腰带却是在中心处镶了一块白玉扣。唇红齿白,看着年岁比自己还要小一些。一进殿来却也不怕生,拱手一圈之后就笑吟吟站在那里。太后见了也是喜欢,招了招手让他上前:“你就是索绰罗氏的二公子?你小时候哀家就见过,你额娘带你进宫来请安的时候你才胳膊肘那么长,白白净净的。你是叫什么?”
“回太后,微臣名唤长沣。”
“倒是个好名字,干脆利落。今日可是出了风头了,少年一位竟然能扛起那么重的公鹿。”
长沣笑了一下:“也就是试一试。皇上让微臣去处置一下那头鹿,但是微臣瞧着它肌肉健硕有力,且体姿秀美,随随便便砍了倒可惜了,于是就一咬牙给扛了回来。”一旁的傅恒听了连连跺脚:“怎的这样粗苯的话都在太后面前说,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
“我…”长沣脸红,也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便就只是站着。太后开怀笑了几声,对着淳桦说道:“这话可就是少年儿郎说出来不遭人厌,倒还怪有趣的。”
“多谢太后夸赞。”长沣性子直,便就立即行礼,更是惹得太后喜欢。
“赐座吧,省的干站着又要说些大话出来了。”长沣点了点头,眼睛却是瞟了几眼在皇后身边的景春,脸红了一下后坐到了傅恒的位子边上。
“傅恒大哥,那位姑娘是谁?”
傅恒顺着长沣的眼神看了一眼,沉声道:“那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景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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