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的天空暗淡,却无雨。
野风一个劲地刮,刮倒了五叔的东屋,西屋,冰箱倒了,电视掉了。
五婶儿颤抖着掏出了火机,点着了东屋,西屋,堂屋┅┅火灰四处飘扬...
“山,你终于能住上新房子了,你的老寒腿再也不会疼了。”五婶哽咽着说。
......
那是一个初霜的下午,古镇商桥村的东南角,一家人的新房盖到了第二层。五叔在楼顶上制壳子。楼面的边缘有一点点不平整,五叔拿了撬杠去撬,整个人随着撬杠从楼顶上翻下来,一头撞到楼下的水泥板上,再也没有醒过来。
杂乱的建材堆里,放着一张草席,五叔安静地躺着,身上还是干活的破衣服,面容安详。
五婶儿拿了毛巾,沾着水,擦拭五叔脸上的灰。冰棺来了,二伯拿来了棉被,哥哥们一起把五叔安放在冰棺里。
五叔额头深深的一个洼陷,一点外伤没有,睡着了一样,听任五婶儿哭诉......
1986年,五叔娶到了如画中人一样的五婶儿。那一年,五婶儿十九岁,来自灵宝山区。
那个年代,成分论正热,五叔弟兄六个 ,因为成分,二伯没有娶妻,三伯四伯是从外地讨的媳妇儿,六婶儿是姑姑替六叔换亲换来的。余下五叔,熬到了34岁,三娘的一个亲戚从老家灵宝来,三娘说,帮我弟弟说个媳妇吧。
五婶儿嫁到了家,才知道五叔比她大十多岁。为了娶媳妇,五叔改了户口,户口本上,五叔与五婶儿年龄相当,五叔面嫩,完全看不出来。
后来有了安安与伟伟姐弟俩。五叔与五婶儿买了机动三轮车,置办了壳子板,开始跟着三伯的建筑队四处揽活儿。
两个孩子慢慢长大,大学毕业参加了工作。五叔说:我要攒钱盖房子,孩子大了,我和你五婶儿给别人盖了一辈子房子,自己还住着这破瓦房,你五婶儿这一辈子跟着我,净受苦了,我得让你五婶儿住上新房子。
坐在屋子里吃饭的时候,五叔嘟囔:看看我们家这破电视,雪花麻麻地,这破房子太潮了,什么东西也放不好,等有了新房子,我要买上大电视,超薄的,液晶的,我们也享受享受。
五婶儿就在一边笑:骗了我一辈子,跟着你受累,享受什么呀!住了新房子,是考虑你这老寒腿呢,不潮了,你可以少受点罪。
五叔哈哈大笑起来。
有一天,五叔打电话来,说:“闺女,你说说,我和你五婶儿,是在家盖房呢,还是城里买房?要是买,是买县城呢,还是买市里?你五婶儿说让听听你们的意见。"
我便主张他买房。
五叔接下来开始了淘房之旅:有了空闲,就往市里跑,一个挨一个的转小区,打听价钱,跑中介。
终于找到了合适二手房,130平米,一次付清,要28 万。
我送钱回去,五叔说,三年,我再用劲干三年,把房子帐还了,我和你五婶儿就不干这个活儿了。我老了,六十多的人了,爬高上低的,手脚不行了。
五叔终于是没能住上新房子,撒手而去了。五婶儿一个人坐在潮湿的破房子里,整夜整夜的,不能入眠。三伯和莉莉商量,决定让五婶儿离开这旧的环境,搬到新房子去。
五婶儿在附近的工厂找了工作,每天工作12小时。"可以多挣钱,早些还上账,你五叔就放心了。我也不能闲着,空下来,你五叔就站在我脸前。
三年过去,五婶儿与俩个孩子一起,还完了欠账。
"山,帐还完了,我给你扎个新房子,你好好住着,腰腿就不疼了。"五婶儿看着飞扬的纸灰,喃喃地说着。"
风更野了,那纸灰也飞的更高了。
五叔,你收到了吗?五婶儿给你的新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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