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地,就觉得夏天其实是很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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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冬三季,在人类面前是老天爷的人设。春天大手一挥,大地上顿时生机勃勃,似乎在用鞭子驱赶着所有的生灵,万万不可懈怠:一年之计在于春,要只争朝夕。秋风一起,肃杀凋零,要赶在恶劣天气来临之前做好收藏。冬天更是威严肃穆,寒风、雨雪将大家禁锢起来,不能随意活动,要蓄势待发,要保持精力,以待来年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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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它不一样,它就像个执拗的孩童,拿着蘸满绿色颜料的画笔,到处涂抹,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这幅画有泼墨山水画的写意,更有油画的丰富、厚重。满眼都是绿,深深浅浅的绿。绿成各式各样,绿在水下、地上、空中……
一忽而它又像一个青春期的少年,找存在感成为它顶顶重要的事情。一大早地,就加大阳光的强度和热度,想要唤醒所有能唤醒的,跟它一起嗨。接近中午更是抱着恶作剧的心理,焕发所有的热量,旁观着人们在烈日下急忙奔走的样子。午后则以天地为舞台,施云布雨,唤来雷公电母,演出一场场暴风雨的大戏。演员非常投入:太阳隐入幕后,狂风迅速收集墨云,似乎有人在空中泼墨,天地瞬间昏暗。随即大雨似千军万马在其间狂奔,所到之处飞溅起无数的雨雾、雨烟,迷蒙了万物的界限,天地间只剩一种声音:哗哗哗哗……这时天色也渐渐地转亮,雨也干脆利落地鸣金收兵。看得人不觉也从荡气回肠、酣畅淋漓中抽身出来,恋恋不舍。原来做夏天是如此痛快,如此任性又如此收放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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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更像一个大婶,那种热情的、充满母性气质的大婶,她让性情最冷的人都无法拒绝。她就像伊索寓言中《北风和太阳》故事里的那个太阳,让每一个人都打开所有的窗户,邀请风进来,光进来,也让各种声音进来,让自己的世界热闹起来。她也让人们走出去,走上街头,走到旷野中,走近海边……走进风里,走进雨里,走进水里……走进夜晚,走进黎明,仿佛24小时都可以在线,从来没有一个季节离我们如此之近。
夏天它以最坦诚的胸怀,拥抱你,也邀请你打开自己去亲近自然。以最大限度裸露的肌肤,去感知湿热的空气包裹,去捕捉早晚微微鼓动的风,拂过脸颊的温柔。穿着拖鞋去踩雨后的每一个水坑,任水花四溅;也可以让双脚穿越水坑,感受与水流迎面相撞的喜悦;可以假装没有带伞,行走在雨中,去承接雨点有点力度的击打;仿佛失水的树木,张开毛孔接受雨水的滋润。总是疑心,西方的日光浴不仅仅是为了古铜色的皮肤,更多的是为了让炽热的阳光晒进身体的每一个蓄积了湿和冷的角落……
于是我们重新找回了与天地精神往来的隐秘通道,当某一天早起,你会敏锐地感知到那些清晨的阳光竟带了点清冷的金属的光泽,那一缕缕的风中也带了点凉意——啊,秋天,它悄悄地来了,我“看见”了秋天。因为看见,所以你也获得秋天的气质:收敛、沉静。就这样慢慢地顺四时而行得大自在:春天踏青耕作,夏天临风听蝉,秋天刈麦收割,冬天暖酒抒怀……。人类这个物种,来自于自然,离开自然太久就是会生病的。读欧洲的名著,总是可以看到医生开出的一剂剂药方:到乡下去疗养……
春秋冬鞭策我们,而夏天,治愈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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