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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正经八百说逻辑,我显然是不够格的。只是偶有所感,权做牢骚罢。
牢骚的起因,是我最近核的一批书稿。它们本是早就筛好的备用稿,这次急需,便拿出来再精选一番。按理说,这些稿经过重重挑选留到现在,该是不错的。
但工作群的伙伴却接二连三地抱怨:问题太多,审得费事儿。我听起来有些胆颤,于是决计将它们好好瞧上一瞧。这一瞧不得了,我本就涨得厉害的脑袋又咚咚地疼起来。
让我昏疼的主要原因并不是稿子质量,而是稿子的批注实在太复杂了。有的稿件有三五次修改痕迹,更多的有六七个不同的追批。因为过了数轮人手,痕迹多点倒也可以理解。不过重点是,我发现满篇飘红的稿子上,真正的大问题并没有几个,或者说根本很难找出大问题,完全都是字词的“问题”。通篇都是诸如“逻辑主语缺失”“表述上逻辑欠通顺”之类的意见。
可以猜想得到,某些句子,其实早就不是作者本人的了。它们经过一次又一次地“修正”,已经面目全非。即便拿给作者本人改,怕是也不知道从何下笔了。
而这些所谓的逻辑问题到底是不是问题,就又是个问题了。我就是被这个问题给绕晕的,我要说的也正是这个问题。
凭我浅薄的认知,我一直觉得逻辑是文章的经络,经络乱了文将不文。但这个逻辑应从大处看,从整体看。若是每个模块和段落衔接都十分通畅,再来研究语序排列是否合常理。
至于一些细枝末叶,像是具体到某句的某几个字,大抵顺嘴为上,只要不损伤文意,有碍理解,倒也不必揪着不放。再有,某些字词似乎逻辑上都十分合壳(qiào),可就是少了些灵魂,倒不如不合壳来得好。
正如人人都不会周身经络通畅,也不见得人人都淤堵成疾,所以还是要本着不因工害意的原则,去作一篇文,看一篇文。
说到这里,不由得想起《红楼梦》中写香菱学诗时,黛玉和她讲的话。
黛玉道:"正是这个道理,词句究竟还是末事,第一立意要紧。若意趣真了,连词句不用修饰,自是好的,这叫做'不以词害意'……”
复又想起上学时老师和我们讲,一篇文章的好坏,不在于它本身的字词句,而在其外。这里的“其外”就是指立意。
而在书稿中,这个立意就是文章的核心观点。若是一篇文稿能够非常清晰地体现其核心观点,那么至少它的每一个分论点都论述得当,且各部分之间衔接紧密,这才能使人读后感觉的确是那么回事儿。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非逻辑顺畅不可达到。
那些经过一双又一双眼睛盯过的稿子,显然都是能够达到这个基本标准的。在我眼中,它们只有高下之别,没有对错之分。谁的语言更优美,表述更有节奏,那么谁就会胜出。要抠起字眼儿的话,真是大大的不必要。
先别说词句中的逻辑,逻辑本身就有内外之分,不是所有逻辑都一定要在字面上表达出来,才能算有逻辑。更何况还有一种表现手法,叫留白。它并不需要将话说完说满,需要给读者一个想象的空间。
比如描写久别重逢的恋人,一个句子写道:“他们紧紧握住彼此的手,什么话也没有说,但他已经知道她的心意了。”
假如这一句非要按啥都要摆明面上来说通的理儿,也许批注就会是“既然没说话,他是如何得知她的心意的?一定要有别的可以体现心意的动作或神态才行。”
但要真如此审稿,恐怕不用说自己累死了,作者也会气死的。
须知书稿如何通俗,也需要了解人性。人类向来,只对可以让自己想象的东西充满激情,越是容易的,越是索然无味。
再说句子成分,这就更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话不多说,举个例子。
“笑,全世界便与你同声笑,哭,你便独自哭。”这是张爱玲在《花凋》中的名句。我们并不会去讲说,“笑”和“哭”字前,定要加个主语“你”。若是真加了,先不说意蕴,就是整个句子的结构都大变了样,语感也差了不少。当然,这是题外话,暂且打住。
总之,这样的语句在名家们以及我们日常的写作中,随处可见,万不可拿着个“句子成分”的套子往上套。文字或是文章,首先得是生活的文字或文章,需要“合口”,才能合心。
继续来看看余秋雨在《闲读梧桐》中的一小段:浮想联翩,伴以风雨大作,了无睡意,就独自披衣临窗。夜如墨染,顷刻间我也融入这浓稠的夜色中了。惊奇地发现,天边竟有几颗寒星眨巴着瞌睡的眼!
这段当中,如果真真要按一个句号一句话来讲,三句当中两句都没有主语。可它的意境却是分毫不受影响,反而比多几个“我”字更脱俗。这大概,是可以叫优美的语言了。
一不小心,赘述这许多。我并没什么真知灼见,写到这也该结束了,多说怕要多错。就是以上语句,也不过是废话一通,偏颇有失的,观者莫笑就是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还是那一句,切勿以小失大,因工废意。
毕竟,我们都是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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