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奶奶过世已经18年多了,一直不敢想她,也不愿拿出来说,因为怕忘记她。每想念她一次,记忆似乎就会褪色一些,再后一次想到她时,情绪已然变得平复。
我常常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也不与人倾诉,更不听别人说到她,每说一次,情绪的浓度就会淡几分,我不想面对着这样的境况。
我从记事起,就多和奶奶一块生活,父亲经常不在家,母亲工作特别忙,家里家外,几乎没有闲下来的时候。大我三岁的兄长好多时候和我更像同样大,而一样大的男生小时候大多是不耐烦领着一个做啥啥不会,还对啥都好奇的尾巴的。
爷爷很早就不在了,收拾屋子,做饭这些杂事,多是奶奶在做。从我有记忆开始,我似乎就一直和奶奶睡。然后奶奶忙的时候在她身边絮叨,自说自话。我和奶奶很亲,奶奶很宠着我。夏天的午后,奶奶经常靠着门框坐着,摇着一把蒲扇秒睡,睡熟后还偶尔摇扇子。每次被我和哥哥恶作剧的喊醒后,笑笑又继续睡,从来不生气。有一次下午,那时候刚进去小学一年级,想让奶奶陪着一起说话,又不知道说啥,就让奶奶指着我马上要写的字,一个个确认,奶奶也不嫌烦。
奶奶很爱整洁,奶奶睡觉会穿古装剧里面那种白色的内衣裤,在我记忆里,那么素白的棉布内衣裤从来都没有泛黄过。
奶奶是个很古典的人,奶奶嫁给爷爷的时候,是坐着花轿,带着凤冠嫁过来的。嫁过来后一直受到一家人的宠爱。所以很多习惯也已然留存着之前的习惯。奶奶会穿也很长筒,有厚底的手工长筒袜,穿丝绸绣花的布鞋,用绣花的丝绸手绢,钱会有手绢一层层叠好包裹。奶奶留着一个小包裹,纪念放着一整套头饰和耳环,手镯,戒指,奶奶很舍不得,一般不拿出来看,不过我开始记事起,奶奶就仔细交代母亲说里面的东西我和哥哥一人一半。后来她临走前有过很短一段时间清醒的时候,特意交代守在旁边的母亲,那小包东西记得分给我和我哥。
奶奶在年轻的时候一直活的很顺遂,身上总有些一股些许自傲的自信。奶奶是家里的老大,下面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她是家里最受宠爱的一个,那时候奶奶家里很紧张,但是奶奶过的还好,十岁前在外婆家过的很逍遥,回来后弟弟妹妹已经会对家务搭把手了,奶奶更多的是做女工那些轻便的活,所有重,累活多是下面弟弟妹妹完成了。奶奶和家里姊妹相处得很好,奶奶娘家的子侄都和奶奶很亲近,一有空就会常来看望她。
奶奶结婚后爷爷很宠奶奶,听母亲说,那时候家里近乎是家徒四壁,即便这样,每次用粮食换了些钱后,爷爷第一件事是给奶奶买一块肉回去让奶奶先解解馋。
奶奶身上有一种风骨,在一众同龄老太太里也很不一样。或许这与她年幼的顺遂和成家后的安逸有些许关系。
奶奶很在乎自己仪容仪表,从来没有披头散发出门找人聊天,玩儿的时候,即便洗头后也是仔细找一个僻静的有阳光的晒干头发,扎好,再出来与人说话。每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走到家门外梳好头发,并把身上灰尘,掉的头发等等都拍掉,打整得很整齐才开始一天的工作。奶奶不喜欢剪头发。年纪大了后头发会掉,奶奶个外婆他们都会把掉下来的长头发收好,然后编成一个兜头发的头饰。到后来年纪大了,周围实在是都不留长发了,奶奶沉默了好久,让母亲拿了一把剪刀剪成了齐耳短发。那之后奶奶再没有留过长发。
奶奶很豁达,我几乎从来没有听过奶奶因为自己的事和人发生争执。我和哥哥能记事时奶奶已经有些耳背了,偶尔会听错,每当这时候,奶奶总是笑笑,说“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了,“聋子会安(取)名,瞎子会弹琴”,又闹笑话了”。从来不会因为作为她的孙辈在笑她而觉得难看。
奶奶很少哭,印象中奶奶唯一一次哭是那次奶奶劝解愤怒中德父亲,父亲说了很伤人的话,奶奶当时木木的坐在台阶边泪流满面,两眼通红。从那以后,奶奶常常更沉默了,也再没有那样劝过父亲,不管父亲多愤怒场面多不受控制。(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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