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词话》50

五十

梦窗之词，吾得取其词中一语以评之，曰：“映梦窗，零乱碧。”①玉田之词，亦得取其词中之一语以评之，曰：“玉老田荒。”②

注释

①《秋思·荷塘为括苍名姝求赋其听雨小阁》吴文英

堆枕香鬟侧。骤夜声、偏称画屏秋色。风碎串珠，润侵歌板，愁压眉窄。动罗箑清商，寸心低诉叙怨抑。映梦窗，零乱碧。待涨绿春深，落花香泛，料有断红流处，暗题相忆。

欢酌。檐花细滴。送故人，粉黛重饰。漏侵琼瑟，丁东敲断，弄晴月白。怕一曲、霓裳未终，催去骖凤翼。叹谢客、犹未识。漫瘦却东阳，灯前无梦到得。路隔重云雁北。

②玉田：即张炎。

《祝英台近·与周草窗话旧》张炎

水痕深，花信足。寂寞汉南树。转首青阴，芳事顿如许。不知多少消魂，夜来风雨。犹梦到、断红流处。

最无据。长年息影空山。愁入庾郎句。玉老田荒，心事已迟暮。几回听得啼鹃，不如归去。终不似、旧时鹦鹉。

译文

吴文英的词，我取他词作中的一句来评价，就是：“映梦窗，零乱碧。”张炎的词我也选取他词作中的一句来评价，就是：“玉老田荒。”

赏析

在《人间词话》中，王国维提到吴文英和张炎的词有十几处，没有褒义，如“最恶梦窗、玉田”“尤痛诋梦窗、玉田”。

用这句“映梦窗，零乱碧”作为对吴文英词作的评价，难免有讽刺的意味。王国维不喜吴词着意雕琢字面，容易流于肤浅，缺乏情味。其实，这一句正体现了吴文英词作的亦梦亦幻的意境，跳跃起伏的整体结构。从这句评价也能看出王国维对吴文英这种多时间、多时空、多层次的技法并不认同。

对于张炎，王国维批评他的词是其次，主要还是批评他的人品，把他当作“乞人”，认为他的词有一种迟暮之感，“不是平淡，而是枯槁”，所以用“玉老田荒”来概括。“玉老田荒”其实就是“田荒玉枯”，即老大无成、心事迟暮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