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且介亭杂文（10）
《病后杂谈》
*生一点病，的确也是一种福气。不过这里有两个必要条件：一要病是小病，并非什么霍乱吐泻，黑死病，或脑膜炎之类；二要至少手头有一点现款，不至于躺一天，就饿一天。这二者缺一，便是俗人，不足与言生病之雅趣的。
*大愿，原是每个人都有的，不过有些人却模模胡胡，自己抓不住，说不出。
*于是注意的听肺，平常；听心，上等。
*这真无异于“吐半口血”，大可享生病之福了。因为既不必写遗嘱，又没有大痛苦，然而可以不看正经书，不管柴米账，玩他几天，名称又好听，叫作“养病”。
*光是胡思乱想也不是事，不如看点不劳精神的书，要不然，也不成其为“养病”。
*躺着来看，轻飘飘的毫不费力了，魏晋人的豪放潇洒的风姿，也仿佛在眼前浮动。
*要另外想法子生发，否则，他只好“饥来驱我去，不知竟何之”了。
*“雅”要地位，也要钱，古今并不两样的，但古代的买雅，自然比现在便宜；办法也并不两样，书要摆在书架上，或者抛几本在地板上，酒杯要摆在桌子上，但算盘却要收在抽屉里，或者最好是在肚子里。此之谓“空灵”。
*医术和虐刑，是都要生理学和解剖学智识的。
*大明一朝，以剥皮始，以剥皮终，可谓始终不变；至今在绍兴戏文里和乡下人的嘴上，还偶然可以听到“剥皮揎草”的话，那皇泽之长也就可想而知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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