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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太平广记选》之许老翁

读《太平广记选》之许老翁

作者: 闲钓银河月作钩 | 来源:发表于2023-04-15 20:05 被阅读0次

    许老翁者,不知何许人也,隐于峨嵋山,不知年代。唐天宝中,益州士曹柳某妻李氏,容色绝代。时节度使章仇兼琼新得吐蕃安戎城,差柳送物至城所,三岁,不复命。李在官舍,重门未启,忽有兵曹诣门,云是李之中表丈人。李云:“无裴家亲。”门不令启。裴因言李小名,兼说其中外氏族,李方令开门致拜。因欲餐,裴人质甚雅,因问柳郎去,几时,答云:“已三载矣。”裴云:“三载义绝,古人所言,今欲如何?且丈人与子,业因合为伉俪,愿无拒此。”而竟为裴丈所迷,似不由人可否也。

    裴兵曹者,亦即娶矣,而章仇公闻李姿美,欲窥觇之,乃令夫人特设筵会,屈府县之妻,罔不毕集。唯李以夫婿在远辞焉。章仇妻以须必见,乃云:“但来,无苦推辞!”李惧责遂行。着黄罗银泥裙,五晕罗银泥衫子,单丝罗红地银泥岥子,盖益都之盛服也。裴顾衣而叹曰:“世间之服,华丽止此耳。”回谓小仆:“可归开箱,取第三衣来!”李云:“不与第一而与第三,何也?”裴曰:“第三已非人世所有矣!”须臾衣至,异香满室。裴再眎,笑谓小仆曰:“衣服当须尔耶,若章仇何知,但恐许老翁知耳。”乃登车诣节度使家。

    既入,夫人并座客,悉皆降阶致礼。李既服天衣,貌更殊异,观者爱之。坐定,夫人令白章仇曰:“士曹之妻,容饰绝代。”章分径来入院,戒众勿起,见李服色,叹息数四,乃借岥观之,则知非人间物。试之水火,亦不焚污。因留诘之,李具陈本末。使人至裴居处,则不见矣。兼琼乃易其衣而进,并奏许老翁之事,勅令以计须求许老。

    章仇意疑仙者往来必在药肆,因令药师候其出处,居四日得之。初有小童诣肆市药,药师意是其徒,乃以恶药与之。小童往而复来,且嘱云:“大人怒药不佳,欲见捶挞。”因问大人为谁,童子云:“许老翁也。”药师甚喜,引童白府。章仇令劲健百人,卒吏五十人,随童诣山,且申勅令。山峰巉绝,众莫能上,童乃自下大呼,须臾老翁出石壁上,问何故领尔许人来。童具白其事。老翁问:“童曷不来,童曷不来!”童遂冉冉蹑虚而上。诸吏叩头求哀云:“大夫之暴,翁所知也。”老翁乃许行,谓诸吏曰:“君但返府,我随至。”

    及吏卒至府未久,而翁亦至焉。章仇见之,再拜俯伏,翁无敬色。因问娶李者是谁,翁曰:“此是上元夫人衣库之官,俗情未尽耳。”章仇求老翁诣帝,许云:“往亦不难。”乃与奏事者克期至长安,先期而至。有诏引见,玄宗致礼甚恭。既坐,问云:“库官有罪,天上知否?”翁云:“已被流作人间一国主矣!”又问:“衣竟何如?”许云:“设席施衣于清净之所,当有人来取。”上勅人如其言,初不见人,但有旋风卷衣入云,顾盼之间亦失许翁所在矣。

    许老翁很神秘,他隐居在峨嵋山,但谁也不知道他是哪里人,多大年纪。天宝年间,益州士曹(即司士参军,从七品)柳某的妻子李氏,容貌姿色冠绝当代。时任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刚打下了吐蕃的安戎城(约在今四川与青海交界处),派柳士曹押送物资去安戎,三年过去,也没回来复命。李氏在家里,从来不开内院之门(意即不与外界交接)。

    忽然有个姓裴的兵曹(即司兵参军)登门求见,说是李氏的表舅。李氏说:“没有姓裴的亲戚。”不叫人开门。裴兵曹就说出了李氏的小名,和她娘家的内外亲戚(指其父母双方的亲戚),李氏才叫人开门,并上前拜见。裴兵曹表示要在李家吃饭,他样貌、举止、性情都很雅致,就问起了柳士曹走了多久了,李氏回答:“已经三年了。”裴兵曹说:“古人说过,夫妻三年不见,情义就已经断了,你现在是什么打算?而且表舅与你,命中注定应该是夫妻,希望你不要拒绝此事。”李氏竟被裴表舅迷惑,似乎身不由己,不能不答应。

    裴兵曹娶了李氏。而章仇节度使也听说李氏容貌很美,打算偷偷看一看她,就叫夫人特意设宴,邀请所属各府县官员的妻子,全部都要到会。只有李氏以丈夫在远方而推辞。章仇夫人认为兼琼一定要见到她,就说:“只管来,万不可推辞!”李氏怕章仇夫人责难,就只好去了。

    她穿上黄色有银粉装饰图案的罗裙,五色晕染的银泥衫子,红色质地银泥修饰的单丝罗披肩,在成都也算很华丽的服饰了。裴兵曹看了看衣服却叹了口气,说:“凡间的衣服,最多也就这般华丽了。”又回头对小仆说:“可回去打开衣箱,取第三等的衣服来!”李氏说:“不给第一等却给第三等,是何道理?”裴兵曹说:“第三等就已经不是人间所能有的了!”不一会儿衣服到了,异香满室。裴瞟了两眼,笑着对小仆说:“衣服就该这个样子,章仇之辈,又怎能得知(此衣来历),只怕许老翁知道了。”李氏这才登车去了节度使家。

    到了节度府,章仇夫人和座上来宾,全都出门走下台阶前来致礼。李氏穿上天衣后,容貌更加惊艳,围观她的人都很爱慕她。落坐后,夫人叫人告诉章仇说:“柳士曹的夫人,容貌服饰都冠绝当代。”章仇直接进入内院,告诉大家不用起来(行礼),看见李氏的容颜和服饰,再三赞叹,就借来披肩,一看就知道不是人间之物。用水火来试,果然遇火不燃入水不湿,于是留下她并诘问衣服来历,李氏详细地说了事情本末。派人去裴兵曹住处,裴已经不见了。兼琼就换下了李氏的天衣进献给玄宗,并将许老翁的事也一起奏了上去,玄宗敕令必须设法找到许老翁。

    章仇猜测仙人往来人间一定会在药市,于是令药师在市场上守候,等了四天就得到了线索。最初有个小童来药市买药,药师怀疑他是许老翁的徒弟,就故意将劣质药卖给他,小童果然去而复返,而且吩咐说:“大人对劣质药很生气,要打我了。”再问他大人是谁,童子说:“是许老翁。”药师很高兴,就带着小童来报给节度府。

    章仇令健卒百人,衙役五十人,跟着小童到山下,同时传达皇帝敕命。山峰十分险峻,众人上不去,小童就在山下大喊,很快老翁就出现在石壁上,问小童为何领这么多人来。小童详细地说了买药之事。老翁喊道:“小子为何还不上来,还不上来!”小童就慢慢凌空而起。所有官府之人都叩头哀求老翁:“章仇大夫的残暴,您老是知道的。”老翁才答应到成都一趟,对官府人说:“你们只管先回去,我随后就来。”

    衙役士卒们回去没多久,老翁也到了。章仇见到老翁,十分恭敬,俯身连拜了两次,老翁却没半点恭敬的表情。于是问老翁娶李氏的是谁,老翁说:“他是给上元夫人管衣库的小吏,还有世俗感情而已。”章仇请求老翁去见皇帝,许说:“去也不难。”于是和奏报此事的使者约定了到长安的日期,但许老翁提前到了京城。

    有诏令引许老翁进宫,玄宗执礼非常恭敬。落座后,皇帝问老翁:“库管犯了罪,天庭上知道么?”老翁说:“他已经被流放到凡间为一国之主了!”皇上又问:“要如何处置那些天衣呢?”许说:“选一个清净的地方,铺上席,把天衣放在上面,自然有人来取。”皇上就命人按老翁的话去做,并不见有人,只有旋风将天衣卷入云中,就在大家都看着天衣入云时,许老翁也不见了。

    《仙传拾遗》与《神仙感遇传》同为杜光庭撰,可能为被《神仙感遇传》而作,故曰“拾遗”,实际上是摭取唐代小说中拟为神仙之人,杂凑而成。

    本《许老翁》出自《仙传拾遗》,载于《太平广记》卷三十一,“神仙”类。本文宣扬神仙身份高贵,一个管理衣服的小吏犯了事,惩罚就是贬入凡间当国王。人间帝王不及天上小吏,不过是道士杜光庭自欺欺人而已。另外,牛僧孺的《玄怪录》中亦有一篇《许老翁》,情节不及此篇生动。牛僧孺在前,故此文很明显是杜光庭在牛文基础上修改润色而成,除了故事性较强,其它无甚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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