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一个不愉快的夜晚,林枫就没有再回去住过,他总说有工作没有完成,要加班住在公司,瑞秋每天在自己的办公室等到很晚,等来的都是同样的话,——让她先走,他有事忙,要住在公司。
瑞秋一个人往家走着,如果司机在公司,林枫会让司机送她,但是她都回绝了,她想一个人走一走。
林枫拒绝跟她谈心,他心里有过不去的坎,却谁也不想求助,只想让不快在心底慢慢消化。他像受伤的动物,受伤后会把自己藏到隐蔽处,舔舐伤口。
也许,这是他自小时候养成的习惯吧,他自幼被人贩子拐走,被辗转买卖到过许多地方,身边没有爱,只有仇恨和陌生,心灵的伤口只能靠自己来抚平。他内心敏感,不会倾诉,不喜欢表达感情,不喜欢跟人太接近,不喜欢热闹。
他把自己紧紧的包裹在一个壳里。
夜深了,天空黑沉沉的,没有星星,夜风凉了,瑞秋裹紧风衣,低着头慢慢地走着。
坏情绪会传染,林枫的烦恼感染了她,连日来,她没精打采,无心打扮,衣服也是随便套一件。
“希望他快一点好起来。”瑞秋心里想着,“加油!我不能就此消沉下去,我要坚强起来。”她暗暗给自己鼓劲。
她加快了脚步,朝家里走去。她没有注意到,身后马路边上,慢慢跟行的黑色汽车。
汽车里坐着的是邵世杰,他今天晚上在这附近有一个应酬,刚刚完事了要回家,等红灯的时候,他无意间看到马路边便道上走着的女孩儿身影很熟悉,便将汽车靠近路边慢慢行驶着,摇下右边车窗看过去。
果然是瑞秋,她一个人正在便道上慢慢走着,好像有心事的样子,林枫呢?怎么没有跟她在一起,这么晚了,让她自己走夜路。
世杰把右边的车窗摇下来,按了两下喇叭,瑞秋并没有觉察,也许是在想事情,他又按了几声喇叭。瑞秋转过头来,兴许是汽车喇叭声吓到她了,她皱着眉头,躬身朝车窗里看着。
“邵处长!”她惊叫到。
“上车,小李。”世杰微笑着。
瑞秋迟疑了一下,心想也许邵处长有什么话要说,就走过来,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座位上。
世杰看着她,并没有说话,瑞秋看了看世杰,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然后说:
“邵处长,您加班到现在才回家啊,好辛苦!”
世杰笑了笑说:“我在附近有个应酬,刚刚结束。你,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
“哦,我是想走一走。”瑞秋随便说着。
“林枫还在加班?”世杰又问。
“嗯……是的。”瑞秋说。
世杰点了点头,然后他又问:“你去哪儿?我送你。”
“不用了,邵处长,我家很近的,就几个路口,我经常走路回家的。”瑞秋连忙说。
“既然都上车了,就顺便送你。”世杰说着发动了汽车。
瑞秋不好再拒绝,乖乖坐在旁边。
世杰问了她公寓的地址,驾车朝那个方向开去。
一路上世杰的问话并不多,只是问了句瑞秋的毕业学校,专业。瑞秋第一次跟不熟悉的男人同乘一车,觉得有些害羞,她低着头默默不语,用余光偷偷观察身边这位领导:
工作之余的邵处长,温和,亲切,没有官架子,自己是乙方单位的一个小职员,竟然还能荣幸的搭他的车,明天我要跟林枫炫耀一下。
车停了。
“到了。”世杰转过头。
“哦!”瑞秋还在走神儿,竟然没有觉察到。她说了声“谢谢邵处长!”就连忙下车了。
汽车并没有开走,瑞秋弯腰看看里面,世杰摇下了右侧车窗,微笑地看着她。
“再见。”世杰说。
“再见,邵处长!”瑞秋摆着手。
汽车缓缓的开走了,瑞秋觉得脸上的微笑都要僵掉了。
她慢慢的朝小区门口走去,经过大门,穿过甬道,来到了自己住的楼下,抬头望去,万家灯火,而203室——她和林枫的小家——窗户里面是黑漆漆的。
她叹了口气。
以前,也是一个人住,跟林枫一起后,两个人住惯了,现在忽然又一个人了,她觉得寂寞无比。
不想回家,去哪儿呢?
她站在楼下发了一会儿呆,对了,今天是周末了,良木的画室晚上会有课,想到这里,她转身朝大门外走去。
一个小时后,她承地铁1号线来到了良木的画室,前一阵画室刚刚搬到市边上的这个废弃的厂房里,还没有装修,显得有些杂乱。所幸来画画的成年爱好者和高考生都是奔着画室的名气和画师来的,并没有计较。
最早,良木的画室就开设在自己租住的公寓里,他喜欢教人画画,可惜不是上的师范专业,上大学的时候,他在学校的书画协会社团当会长,社团办的有声有色,瑞秋也在z大,比良木晚两届,她喜欢画画,一入学就加入了良木的社团,因为跟良木是同乡,她经常帮良木做一些杂事,良木管她叫“爱心妹妹”。
良木毕业后在一家香港人开的公司里做室内设计。周末晚上,他在租住的公寓里教人画画。他没有做过广告招学生,来学的人都是朋友同学介绍来的,学员里成年人居多,——上班族也有,家庭主妇也有,画画是为了解压和解闷儿,他也不收费,学员请他喝顿酒,送两瓶泡菜,手工饼干,就当是学费了,他说他就当他们是来给他做伴一起画画的。
日子长了,画班学员越来越多,良木不得不想办法找地方,他转悠了半个月,也没找到既合适又经济的地方,画室里有个学员说,他的亲戚在市南郊有个废弃厂房闲置着,让良木过去看看,良木去了一眼就相中了,——不用大改,798风尚啊!他如获至宝,很快搬了过来,取名“良木画室”。
每到周末,良木来到这里,静下心来,画张画,教教课,跟学员聊聊天,觉得真是解放身心,由内到外的舒服。他甚至开始厌倦朝九晚五的工作。
画室的学员增多了,良木一个人实在是忙不过来, 他经常请一些校友过来帮忙讲课,为了支付画室的房租,画室的成人高级班和高中艺考班开始收学费,成人小白班仍然免费。
瑞秋每次来,看良木那么忙,都会帮他做很多事,接待来访者,咨询者,打扫卫生,她还是那个“爱心妹妹”。
瑞秋走到成人班的后门口,坐到最后一个座位上,良木正在前面做范画,今天晚上的课是静物写生,最前面的桌子上随意的铺着一块蓝色棉布,蓝布上故意做出一些褶皱,让同学画的时候练习明暗面,布上摆放着几个苹果,一把香蕉。看似都很随意的摆放,实际是老师有心摆成这样的。
瑞秋去后面的书架上抽了一张素描纸,拿了铅笔橡皮跟着画了起来,邻座位的一个戴眼镜的小伙子看了看她,对她点点头,笑了笑,瑞秋也点点头回了个微笑。
那时的良木留着长发,在脑后梳个马尾,他一边画一边讲,不时的起来转一圈,看看学员的接受情况,他的左腿有点跛,走路会晃,即使是这样,他的崇拜者还是很多,所谓瑕不掩瑜,男人的才气,能力永远是评价男人的第一要素。
良木走到瑞秋身边,他俯下身小声问:“什么时候来的?”
瑞秋也小声回答:“刚刚。”
良木点了点头,回去继续讲课。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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