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中考完毕，想回老家陪陪老妈。
可是，侄子的婚姻再起波澜，一个家庭摇摇欲坠，而我们却爱莫能助，只能焦躁、慌乱、叹息。
给娘买了双鞋，因为娘的大脚骨突出拇指外翻，所有的鞋都会磨破，这次自作主张把鞋买大了些，想让脚宽松点，减少摩擦，是不是就不会穿破了？
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让娘试穿。娘试了一只，就一如既往地说好好好，行行行。我提醒她，这次特意买大了一码，让脚宽松些，试试掉不掉。
娘说，不掉，行，大点没事。
我不放心，过了一会儿，又提醒她，两只都试试，看挂不挂脚。娘又试了试，依旧说行行行。
傍晚，邻家婶子来串门，娘把鞋拿出来“炫耀”，婶子先是称赞了颜色好，后来比划着说有点大，穿在脚上，说肯定大，应该换一双小号。娘马上附和道，就是小，换一双吧。
我说，刚让你试了两次，你都说行，婶子说大你才相信。娘说，刚才也是大，怕你嫌麻烦。
有什么麻烦？我们都有空，你这会再说，今天换不成了，明天值班又没空，反倒耽误了。
婶子说，就是啊，跟自己的孩子客气啥？
我的娘啊，一直是这样，永远怕麻烦别人，包括自己的儿女。
所以，每每回家，我总是“察言观色听音”，试图从每一个信息的反馈辨别出娘的需要。比如，上周娘穿着一双露脚趾的网面鞋，说，这双鞋特别舒服，就是不禁磨，所以我马上买了一双鞋；娘说，头伏萝卜二伏菜，该种萝卜了，我马上去院子里观察，哪块地该掘了；娘说，我有点上火，可能是早晨拔草热着了，我要趁娘不注意把有草的地方把一遍；娘说，你某某婶子在某某商场买了条裤子，我貌似无意地问问款式颜色，马上拎回一条；娘说，小孩子们每天都来要冰棍，吃个没完，下周我一定会买回一包雪糕加棒冰……每当看我干活，娘总是说，快别干了，这么热；每当我买来东西，总是说我乱花钱，但我看得出，娘的心里高兴。
今天，娘说，来给做保温的师傅问她，老太太，家里就你自己吗？她说，不是，我有儿子，上班呢。
我读出了娘心底的伤悲，说，娘，工人干活不用看着，活干得不过关，公家不给他们工资。娘说，有人看着终归是好的，他们不敢偷工减料，别人家都是一两个人看着。
我说，有事你就说话，叫谁都行，没有谁不管你。娘又说出了那句经典的话:俺不愿麻烦别人。
我的娘，难道你的儿女也是别人？你把儿女养大，把最好的给与儿女，让他们做点什么，难道不应该？为什么不理直气壮的说出你的要求与想法？我，善于去发现你的所思所想，有时也许并不准确，可是儿子粗心，不懂得去揣测你的内心。
那次，你说，人家都说电视上的鞋好，地址就在耀华西边，哪家闺女给妈买了一双，哪家婶子说骑三轮去买，却从不说自己想买，于是我几经周折买回来两双“足力健”。你为什么不说，我想买那种鞋!
你们万事不求人，多少苦累都自己扛:每逢年前扫除，你总推说下周再扫，却总在周末之前扫完；爹住院，你非得自己拿钱，看着你去交钱的身影，我的心里好过吗？爹病重，还要自己联系卖煤，回家时你和爹弓着身子守着小山似的煤堆用铁锨铲，用手搬。如果你们把儿女叫来一起干，一家人其乐融融，外人能不称赞？“怕麻烦”思想长了，儿女们是不是一直认为你行，不需要挂念，无形中忽略了自己的义务？
又想起了亲爱的爹，病重时咬紧牙关硬扛，总说自己没事，不去医院，待发现时已病入膏肓，成为我们永远的痛。如果，“麻烦”一下儿女，积极主动治疗，或许会有转机？
不知是提起了爹，还是刺痛了娘敏感的神经，还是原本心里不痛快，娘暴怒了:今后我自己买鞋，我也不去你家，我知道你的脾气，我不用你管！
娘的话如刀子割在我的心上，我说，娘，我只是说，你要把儿女当儿女，不止付出，还要“麻烦”他们，彼此用的多了，亲人才会更亲。你种的菜我吃了，我给你做点活不应该吗？我每周都回来，有什么活让我干；平时只要有需要，一个电话我会马上回来。
我发现自己错了，和自己80岁的老母亲，有什么道理可讲？我的解说在她看来是“训斥”，这种训斥无疑伤害了她的自尊。
我懂了，对于娘，我不会再去想改变什么，让她按自己的方式过好自己吧，我要做的，只是更用心地观察，更细致地帮助。
这是我能做到的，一定能做到！
中午时间，抽空去换了鞋，顺便买了一袋冰糕，娘终于露出了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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