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
天枢知晓夜华赴了墨渊的邀约,整整半日不见回来,心急如焚,守着夜华的命令不敢告知他人,只好偷偷去找涵玉君连宋。
“君上,您回来了!”
“夜华,没事吧!”
连宋和天枢刚出南天门就碰到归来的夜华。
夜华面无表情,脚步有些虚浮,回了紫宸殿,连宋默默地跟在身后,只觉不妙。
连宋吩咐天枢守在紫宸殿外,若有人来,就说夜华已经休息,择日再来。
连宋皱着眉头踏入寝殿,就看到夜华一手执壶,仰头饮酒,不知是酒还是泪,顺着脸颊淌下,眉宇间的沮丧与颓废再也掩饰不住。
连宋叹了一口气,坐在夜华一侧,迟疑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道:“墨渊上神找你何事?”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无论是初心还是剑法都比不上吗?”夜华轻声的话语更似呢喃着说给自己听。
连宋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接话,也拿起酒壶喝了几口叹了几声。
两叔侄坐在幕幕沉沉的殿内,谁也没再说一句话。
苍梧之巅
“墨渊上神。”
墨渊看着礼数周全的夜华,目光微动,淡淡一句:“不必多礼。”
夜华眸光直视墨渊,这是他第一次仔细打量墨渊,一袭青衫,气贯长虹的势态,却又温润如玉,像安谧的湖水,深不可测,却又清姿卓然,风月静好。
便是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想到有个女子靠着他的肩膀,笑吟吟地说:“许多人都会认错你跟我师父,但是我一次也没有认错过,除了初次见你在东海的时候,我愣了一下神。你跟师父还是很不相同的。师父的眼睛不像你这般漆黑,不像你这般古水无波的。”
只有深爱的人才会将长相颇像的人分得如此清楚。
他一直都知道,墨渊在她心中的分量,也知道她在墨渊心中的地位。
他不甘心,她是素素时仙凡有别;她是白浅时尽心追求,得知白浅就是七万年前的司音,他彷徨,司音是墨渊的十七弟子,深得墨渊宠爱,四海八荒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墨渊仙逝,司音抱着墨渊在若水河畔哭得撕心裂肺,盗走墨渊仙身,剜心取血七万年保墨渊仙身不坏。这样的感情让他害怕,他急回青丘向她表白他爱她只爱她一个人再不会爱上其他人,他们明明就要大婚,为何都是镜中花,水中月……浅浅,我有哪一点比不上墨渊!
夜华唤出青冥剑,冷冷道:“听闻上神剑法出神入化,今日有幸比上一回,还请赐教。”
夜华的眸中飞快的闪过一丝嫉恨,即便只是短短一瞬,也被墨渊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察觉到在刚才的一瞬间,夜华的情绪一定是发生了某种变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促使他做了现在这个决定。
其实墨渊正有此意,唤出轩辕剑,执剑挺身,淡淡道:“你我本是同胞兄弟,点到为止。”
风吹过,卷起漫天云雾;剑气袭人,天地间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只闻鹤鸣。
夜华飞身出剑,这一招虚虚实实,后着甚多,每一招各有数十着变化,一经推衍,变化繁复之极。倘若换作旁人,纵不头晕眼花,也必为此剑法所迷,无所措手。而墨渊的剑法无招胜有招,随敌招之来而自然应接。敌招倘若只有一招,他也只有一招,敌招有千招万招,他也有千招万招。
夜华百余招急攻未能奏效,未占得半分上风,剑法上的锐气已不免顿挫,再加心神微分,剑上威力更即大减。而墨渊仍旧游刃有余,招招破的精妙。
夜华的剑法称得上精妙绝伦,终究非轩辕剑堂堂之阵、正正之师的敌手,五百招后精疲力竭,败下阵来。
“夜华,你师承慈航真人与元始天尊,剑法固然精妙,可惜比剑之前乱了心境,剑气虚浮。你的第十九式,由上而下为劈,力达剑身,连着第二十式应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你却换了剑式,虽让敌人虚实难料,但卸了剑气,失了下一刻先机。”墨渊此时也有些疲累,喘息不匀。
夜华身形不稳,依旧强撑着,冷笑一声:“上神今日叫我来,就是为了教我剑法。”
“我和你之间有笔账该算了。父神身归混沌之时,将你托付于我,我自问做到了尽心尽力护你元神数十万年;你去瀛洲采神芝草,断了一臂,又耗尽修为炼制丹药,助我苏醒。两两相抵如何?”
“好。”夜华喝道,言毕欲走,便听墨渊说:“你令十七受尽三年冤屈,剜其双眼,被逼跳诛仙台,这笔账还没算。”
“这些是我与浅浅的事,与上神何干。”夜华包含着怒气的声音淡淡响起。
“她的事便是我的事。”
“墨渊,你只是她的师父。”
“我不只是她的师父,我倾慕于她。”
“你想如何?”夜华此时已有些气急败坏。
墨渊挥剑劈其双目,夜华疼痛难当,单膝跪地,一手捂眼,一手撑剑。
墨渊双眉蹙起,沉声道:“刚才一剑只用剑气伤了你眼睛的几处经脉,每晚亥时会隐隐作痛,疼上两个时辰,以你的修为三年会好,找折颜医治,一年便好。”
夜华额前青筋跳动,怒吼道:“墨渊,你若是我,又能如何?”
墨渊肃然道:“犯我亲友者,虽强必诛!”顿了顿,又说:“彼时你与白浅定下婚约,就不该招惹素素,既然你对白浅无意,就不该应下婚约。你莫不是以为一纸婚约,不过是床榻边多了一人而已,拿婚姻大事当成儿戏不成!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夜华,你扪心自问,何来的初心!”
墨渊收剑走了几步,又叹道:“夜华,无论你是否认我,我都视你为弟弟。”
夜华再也支撑不住,捂着眼,靠在青冥剑旁,像个孩子般痛哭流涕,不知墨渊何时离去了。
昆仑虚—天极阁
三日后。
成毅顶着乌黑的眼圈,按捺不住激动了三日的心情,亦步亦趋地跟在墨渊身后,。
不一会,墨渊停在北面的一座山门前,捏了诀,散了层层叠叠的仙障,一座美轮美奂、高大雄伟的天极阁映入成毅的眼帘。
学艺时成毅常与其他师兄弟来此嬉戏玩耍,不曾想咫尺之间竟然藏着传说中的藏宝阁,抬头望去凌空高耸的青石殿柱,巨大磅礴的匾额楹联,无不给人震撼。
“轰隆——”墨渊推开石门,成毅甫身进来便觉得流光溢彩。
“成毅,纸墨是否备好?”
“都按照师父的吩咐,纸选的上好的丹纸,墨选的是师父常用的桃花墨。”
“好。”墨渊微微颔首。
天极阁坐北朝南,两层阁楼,第一层金珠玉贝,第二层远古神器。
成毅认为自己也算见多识广、殚见洽闻,可这天极阁的宝贝,要么只在古籍中记载只言片语,要么只存在于传言,绝大多数更是从来都没听过见过的。
比如吉光毛裘,入水不沉,入火不焦;
十二对勾云纹灯,灯芯座为凸雕一五瓣团花,外壁和灯柱上部饰勾云纹,混天玉所铸,灯白玉质,晶莹剔透;
十二时炉,焚香可报时;
沦波舟,避水法,可在湖海底航行,畅通无阻;
五火七禽扇,由凤凰翅、青鸾翅、大鹤翅、孔雀翅、白鹤翅、鸿鹄翅、枭鸟翅和七禽翎炼成,一扇风起云涌,再扇大雨滂沱,三扇百鸟朝凤;
……
墨渊每清点一样,成毅便记在丹纸上,除了十几个戾气凶狠的法器,其余一一记了下来,丹纸连绵不绝,足有五步之长。
“师父。”成毅毕恭毕敬地呈上折叠齐整的丹纸。
墨渊逐一细看,满意地称道:“成毅,你的字朴实无华而兼纳乾坤,很好。”
“师父的教诲,弟子半分不敢忘。”
“我们回去吧。”
“是,师父。”
成毅随墨渊出了天极阁,并未回头再看一眼,只觉今日所见所闻,余生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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