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麓山是南岳衡山七十二峰的最后一峰,她不以险峻闻名。
周末爬岳麓山,是女儿的班主任老师留的作业。
我不记得这是第几次登岳麓山了,但真正爬上山顶的次数屈指可数,很多回都是在山脚下转转作罢。
这次不一样,闺女说一定要登上峰顶,才算完成了老师交待的任务。几乎所有的孩子都以圆满完成老师布置的任务为荣,我也就只能拖着疲惫的脚步舍命陪“女子”。
我们七点多钟赶到东方红广场,山脚下参差不齐的小店刚开门营业。店员揉着惺忪的睡眼,一个个目光呆滞的望着街头稀稀落落的行人。店里、摊子上摆着的食物像残羹冷炙,勾不起我一点点食欲。
脏兮兮的街道,有点萧索,几条流浪狗无精打采的围着垃圾桶转悠。谁能想象,半小时后,这条闻名遐迩的“美食街”便会人流如织,摩肩接踵。各个门店前面排起长长的队伍,争相购买各自心仪的“美食”。
我们买了两个网红“烧饼”,边走边吃,胡乱填饱肚子。 狭窄的道路不时有小车擦身而过,我很纳闷,广场侧面登山进口有栏杆挡着,几个工作人员在维持秩序,劝阻社会车辆掉头,那这么多车又是怎么进来的呢?
牵着两个孩子,一路小心避让着车流,心想快点走到爱晚亭,上了台阶倒是可以悠哉点。
九月,初秋的阳光从树叶的罅隙钻过,暖暖的投下一地斑驳。 红绿涂装的爱晚亭在树荫掩映下,颇有几分古朴的意味。
抬眼望去,漫山遍野的枫叶“绿意盎然”,并没叠翠流金的景象,更别说层林尽染,万山红遍的盛况了。
孩子们在爱晚亭广场追逐嬉戏,久久不愿离开,我强拉着她们,沿着蜿蜒的台阶,拾级而上,向麓山寺进发。
两侧树木枝繁叶茂,浓荫如盖,不时传来鸟鸣声,或清脆,或婉转。置身其中,莫名也有点心远地自偏的意境。
还没有踏入寺门,空气中远远传来淡雅的檀香气味,我狠狠吸一口,真有醒脑提神的功效。小闺女也不让我抱着,迈开小脚丫,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坚定的往上走。大闺女走在妹妹身后,暗暗保护着妹妹,生怕妹妹没踏稳摔着。我倍感欣慰,平时她们俩在家经常吵闹,姐姐总是“针锋相对,寸土必争”,但到了关键时刻,还是挺爱护妹妹的。
此时,麓山寺中已聚集了不少善男信女,磕头跪拜,梵音缭绕。殿内法相庄严肃穆,予人高不可攀、不可亲近的感觉。
我们从正门进,穿过三座神殿,登上观音阁,阁前有两株千年古树,虽历经冰雪的摧残,饱受战火的洗礼,任沧海桑田,任世事悠悠,古松依旧枝繁叶茂。千万片针叶直指苍穹,像是亙古以来就在这里抗争着又像是向广袤的高而远的天空倾诉,倾诉风云的变幻,世事的无常。向四面自由延伸的松枝像强壮的臂弯,庇护着这方多情的山水和这方灾难深重的人民。
登山来路,小桥侧面,溪水潺潺。不显眼的一隅,一扇满是锈迹的铁栅栏封住了一个幽暗的洞穴,栅栏边上立着一块小小的石碑:“长沙会战第九战区司令部战时临时指挥部”,我不熟悉那段波诡云谲的历史,从教科书中也没能感受到那场波澜壮阔荡气回肠的“长沙抗战史”。那段岁月被人有意还是无心描述的云淡风轻,如同和风熏柳的午后,喝一杯兑了过多奶精和方糖的咖啡,品不出原味,尝不出苦涩。惨烈与悲壮,功绩与过失都成了过眼烟云,无从了解,无从记忆,暗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争鸣,兴亡谁定?仅留下一块字迹模糊的石碑,无声地诉说着它被掩藏的际遇。
麓山寺后门篆刻着一副对联:“洗净俗念满身轻,除尽私欲终身乐。”我茫然无解,脑子里突然冒出另外两句经言:“无情何须生斯世,有好终须累此身。”欲与道,怎么取舍?
穿出寺院后门,我步履有些沉重,登山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孩子们许是疲乏了,不再劲头十足,走几步便要在坐在石阶上休息一下。我祭出大杀器:“美食”,许诺她们爬到山顶就给买零食。这招果然管用,激发了她们体内无穷大的能量。蹭蹭蹭的往上爬,云麓宫里浓烈的桂花香和道士们拳脚飞舞剑棍纵横的功夫秀都拖延不了她们登顶的速度。
十点多,我们三人站到了峰顶,极目楚天舒。
俯瞰湘江,像根玉带,江面烟雾缭绕,玉暖玉生烟的错觉。长沙城,灰蒙蒙的笼罩在虚无缥缈中,鳞次栉比的高楼危耸云端。 谁是英雄?谁是枭雄?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这苍茫大地的盛衰兴废,不管谁主沉浮,最终,都做了历史的嫁衣,只有褴楼与光鲜的区别罢了。
走进岳麓山,聆听千年书院的古韵,流连爱晚亭的“红枫”,感受湖湘第一道场的麓山寺鼎盛的香火,细嗅云麓宫中沁人心脾的桂香。只需半日时光,即便是粗俗如我,也能多少领略一点儒、佛、道文化的内涵。
走进岳麓山,零落山中的一座座有名无名的孤冢,无不昭示着并未远去的那个残酷的年代。当硝烟散尽,当尘埃落定,留下的感叹深沉而悲怆。
历史,并不是个小姑娘,任人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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