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从医院出来，已是半夜。周千筱回过头，正好看见站在树下的傅青北。他着一身深色的大衣，双手插兜冷冷地看向她。
周千筱一怔，走到他面前：“你怎么来了？”
他嘲讽地笑笑：“从周家出来，你爸说你在医院。让我过来接你。”
周千筱于是闭嘴。
他去停车场取车，周千筱站在门口等他。秋风萧瑟，她一个激灵，将外套裹紧。
傅青北将车开到她身边，周千筱自觉地去拉后座的门。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突然冷哼一声自嘲地笑了笑。
周千筱于是闭了闭眼，不去看后视镜里傅青北冰冷的脸。
刚开出半里路，傅青北接了个电话。听着他突然温柔的声音，周千筱苦涩地笑了笑。
他在路边停下：“我有事。你自己打车回去吧。”
十一月份的夜里冷风瑟瑟，周千筱站在路口打了好久的车。回到家，打开灯，诺大的公寓里空无一人。窗户微微敞着，淡黄色的窗帘随风而动。
这是结婚的时候，周千筱自己去买的。宜家的店员殷勤地问：“是布置新家吗？”
周千筱灿烂地笑：“是新房。”彼时她对这段婚姻充满希望，幸福溢于言表。只是没想到，当时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绝望。
这天晚上傅青北没有回家。周千筱等了很久，直到卧室的指针指向了两点。她早已猜到这样的结果，却还是无法淡然地接受。
她给傅青北打电话。没有人接，她固执地挂掉又重拨。那边终于接起来，她听到傅青北呼吸的鼻音。
她怔住半天没说话。傅青北终于不耐烦地问道：“怎么了？”
“你不怕我告诉爸爸吗？”她一字一句地问。
电话被掐断，周千筱的手机亮了两下又黑掉。她坐在台灯昏黄的房间里，突然捂住脸痛哭出声。
二
那晚她哭累又睡着，梦里梦到他们相遇的那天。
她去父亲的公司，坐电梯上楼时正好遇见同乘的傅青北。彼时他穿着黑西装白衬衫，领带打得一丝不苟，细长的眉眼挺拔的身材，一副青年才俊的模样。
被他的相貌吸引，周千筱多看了他几眼。他淡然的眼神扫过她，周千筱连忙移开视线，心跳却剧烈地跳动着。
他是父亲办公室新招聘的秘书。周千筱再次在父亲的办公室看见他，傅青北礼貌地和她打招呼：“周小姐，你好。”
他年纪轻轻却才华横溢，周父对他赞许有加。
那年周千筱追他的事情公司人尽皆知，众人皆讨好奉承她，唯独他对她客气疏离。
那个暑假，周千筱缠着父亲在公司寻了个职位，带她的人是傅青北。她常借工作之名接近他，他只礼貌地回应：“我已经有女朋友了。我不会离开她。”
他这么开门见山，周千筱一时无言。她说：“我不会介入你们的感情，但我仍有喜欢你的权利。”
傅青北怔住。看着周千筱单纯的眼神，他不忍道：“我并不值得你如此。你还年轻，应该去追寻更值得你爱的人。”
周千筱固执地摇头：“在我眼里，你就是我值得去爱的人。”
他不再说话，转身就走。
周千筱一厢情愿地对他好，哪怕他总是拒绝。她像一个孤傲的疯子，向父亲请求提升傅青北的职位。他的才华理应得到更高的回报，然而她的好意却得不到他的感激。
傅青北淡淡地告诉她：“谢谢你周小姐。但是请你以后不要这样做了。”
公司里流言甚嚣尘上，周千筱愤怒地反驳他们：“傅青北有能力，提拔他又怎么了？有本事你们也像他一样工作出色。”
那年年末，周千筱就职的大学在酒店聚餐。周千筱喝多了，她拒绝了同事送她回家的好意，拨通了傅青北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起。傅青北无奈地说：“不好意思，周小姐。我在陪我的女朋友。你找别人去接你吧。”
周千筱站在寒风凛冽的街头不依不饶：“不，我就要你来接我。傅青北，你要是不来的话，我就不回去……我在街头睡觉……”
他冷漠地说：“那你就在街头睡吧。”
周千筱在冷风中站了好久。她搓了搓手将手塞进大衣口袋，却还是冷。
但她心头火热。她扭过头，傅青北站在十米之外的距离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惊喜地扑过去：“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傅青北将她送进出租车，坐到她身边。周千筱歪头看着他，突然凑过去吻上他的唇。傅青北狼狈地推开，咬牙切齿：“周千筱！”
她嘻嘻笑着，双颊染上红晕。不知是酒，还是情浓。她靠在座椅上，沉沉睡去。
后来周千筱打听到，一年前的一场车祸里，傅青北的女朋友唐微为了保护他，变成了植物人。傅青北没日没夜地照顾她，背负着巨额的医药费，不离不弃。
他之所以忍辱负重地接受了职位与传言的诋毁，是为了更高的薪水来支付唐微的医药费。
傅青北和唐微的故事让她感动。周千筱因此对傅青北有了更多的敬佩与心疼。她以匿名的身份向唐微的家庭捐赠了一笔钱。
这件事传到周父的耳中，自己的女儿竟如此低声下气地为一个心有所属的男人付出，周父十分心疼。他找到唐微的家人，拿出一大笔钱，以傅青北离开唐微作为交换条件。
周千筱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她从未见过傅青北如此冷冽的眼神，他说：“从前我只当你年纪小不懂感情，如今看来我真是把你想得过分高尚。周千筱，你真卑鄙。”
周千筱后退几步，“你真卑鄙”这四个字将她伤得体无完肤。她紧抿嘴唇，拉住他的手想要解释却被狠狠地挥开，她只好双目含泪离开了唐家。
没有什么比所爱之人的诋毁更伤人心。周千筱回到周家，躲进游泳池里狠狠地哭了一场。水漫过感官，与她的泪水融合。周父接到佣人的电话赶回家，他将哭得肝肠寸断的周千筱捞起来：“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但是能让我的女儿幸福，爸爸做什么都在所不惜。”
那时候周千筱还不知道爸爸口中的在所不惜是什么含义，直到傅青北找到学校里来。
他红着眼睛：“周千筱，你真狠。”
他眼里的恨意浓得要将自己淹没，周千筱瑟缩了一下问他为什么。
他的拳头狠狠砸向挡风玻璃：“你让你父亲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就算我真的娶了你，我也不会爱上你。”鲜血汩汩地从伤口淌出来，傅青北丝毫不顾转身大步离开。
周千筱才知道唐微病情恶化，需要用更昂贵的药材进行下一步的治疗。正当唐微的家庭陷入绝境的时候，周父以为唐微提供最好的治疗环境换得了傅青北娶周千筱的结果。
周千筱为父亲的手段感到震惊，但她舍不得拒绝这样的交易。哪怕她真的事先毫不知情，但是傅青北怎么会相信呢？她还抱着一丝的期待：也许他们结婚之后，傅青北会真的爱上她呢？就像他曾在冷风中将她送回家，他曾对她温柔过。
婚礼那天晚上，傅青北喝多了酒，但他仍旧清醒。他冷冷地握住周千筱的肩膀，仿佛要将她捏碎：“周千筱，你听好了。我这辈子，都不会爱上你的。”
不是第一次听见他这么决绝的话，但是周千筱还是哭了。他用力推开周千筱拉住他的手，转身走出他们的婚房。
他的背影那么决绝，仿佛他这辈子再也不会给予她的温柔。
三
他们之间好像从未有过温情的时刻吧？婚后第二年周千筱的生日，她没有拒绝周父举办生日聚会的好意。
那晚傅青北姗姗来迟，周父的脸色很不好看。多次听说傅青北待她不好的传闻，但每次都被周千筱搪塞过去。她眼里都是恳求：“总有一天他会看到我的。爸爸，我求你你别插手。”
她爱得卑微，只是爱情里从来没有付出就一定会有回报的标准。那晚回家，傅青北同她一起。第一次坐他的车，周千筱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身后傅青北冷冷地声音传来：“副驾驶的位置只有我的妻子才能坐。”
我不是你的妻子吗？这句话如鲠在喉，可是周千筱什么都没说。
车子在马路上驰骋。他将油门踩到底，车子像离弦的箭般冲出去。
周千筱晕车，整个人难受地快要吐出来。她大喊：“傅青北，停车……停车！”
“不是喜欢我吗？跟我一起死你怕不怕？”
他们当然没有死。那晚周千筱流了很多眼泪。她绝望地哭喊着，耳边是傅青北低沉的声音：“不是喜欢我吗？周千筱，就这么想成为我的女人吗？你到底在酒里放了什么！”
她哭到泪水干涸，眼睛又酸又涨，再也流不出一滴泪。她好痛，身体好痛，可心更痛。她想说：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过。但她终究什么都没说出口。他不会信的，从他说出“你真卑鄙”的那刻起，他就再也不会相信她了。
四
距离那晚生日宴会，周千筱已经有半个月没有见过傅青北了。她向学校请假，在家里休养了很久。
傅青北不接她的电话。周千筱一遍遍地拨，耳边传来的是已关机的冰冷女声。他还没来得及喜欢上她，就先恨上了她。
知道自己怀孕，又是一个月之后。她刚恢复在学校的工作，却在讲台上昏了过去。医生告诉她她已经怀孕四周了。
她看向四周，除了父亲殷切的笑脸，她没有见到理想中的那个人。
周父勃然大怒：“傅青北去哪了？他怎么没来？”
身边的助理立刻解释道：“董事长，您刚刚派他去美国出差了。您忘了吗？”
周千筱笑了。原来他出差了，可是这样的消息她居然还要从别人的口中得知。他们本是夫妻啊，抵足而眠却连相敬如宾都做不到。
傅青北回国之后曾来找过她。他不似以往那样冰冷，他冷漠地问：“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把他生下来。”
他自嘲地笑：“生下来？一个没有健全的家庭的孩子，你确定你要生下来？”
保护自己的孩子是母亲的使命。周千筱护住肚子，双目含泪：“难道我做母亲的权利你都要剥夺吗？”
看着她泪水涟涟的模样，傅青北没由来地一阵心烦。他应该心烦的，他一点也不想和眼前的女人有任何的瓜葛。所以他说：“打掉吧。他是你用卑劣的手段得来的。他的出生只会带来痛苦。”
她瘫软在床上，泪水淌满了脸颊。
周千筱抚摸自己的肚子。他还太小，还没有感知这个世界的能力，却已经有了世界对他的恶意。
但她最终还是决定留下这个孩子。周千筱走出医院，医生说孩子一切健康。也许这是一个没有父亲疼爱的孩子，但她舍不得。
这是傅青北唯一给她的礼物了。
而唐微醒来的消息就这么猝不及防地传来了。
唐家父母开心地围在病床边，傅青北坐在旁边认真地削着一个红得艳丽的苹果。病床上的那个女孩子面色苍白，却依旧美丽。
傅青北抬眸，看见站在病房门口的周千筱。他的脸色一变，朝她走过来。
他们走到走廊的尽头，风吹鼓周千筱的上衣，她的面色平淡如水。他问：“你来做什么？伤害小微的话，你想都不要想。”
看，他什么都不问就轻易地定了她的罪。
周千筱笑得苦涩：“放心，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爱的人。”
五
春去冬来的时候，周家公司的资金链出了问题。原先谈好的投资被撤，傅青北力排众议，取得投资拯救了公司。加上周千筱怀孕的好消息，周父辞去董事长的职位，将位置留给了傅青北。
那场换届会议之后的酒会上，周千筱也出现了。
她的肚子尚未凸显，穿起大红色的礼服仍然美艳动人。众人朝她祝贺，她却在人群里寻找傅青北的身影。
他穿着藏青色的定制西装，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大厅的尽头。周千筱追上去，却见他走出酒店上了一辆车。
周千筱招手喊来一辆出租车，跟在他身后。
他去了医院，进了唐微的病房。他们去了附近的公园。扬州的冬天很冷，傅青北脱下外套披在唐微的身上。
不知道唐微说了什么，傅青北俯身吻上她的额头。
周千筱静静地看着。她摸摸自己的肚子，眼角泪光盈盈发亮。
周千筱去医院见过唐微。她坐在轮椅上，护士推着她去散步。趁着护士回病房给她拿外套的空机，周千筱走过去。
她还不知道眼前的这个憔悴的女人就是自己感情的破坏者。唐微感激地说：“谢谢你。”
后来的变故她们都没想到。情绪激动的病人家属聚众闹事，人群涌动的时候，轮椅被推翻。电光石火间，周千筱拉住唐微，自己却沿着楼梯滚了下去。
傅青北赶到的时候场面一片混乱。鲜血不断从周千筱的身体涌出，唐微摔倒在地上。
“周千筱！”周千筱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梦里梦到一个美丽的小姑娘，挥着手奶声奶气地和她说再见。周千筱睁开眼，傅青北坐在床边，看着她的眼神喜怒莫辨。
“省了流产的钱呢。”周千筱笑道。
她的笑容并不灿烂，眼角满溢的泪水出卖了她。
“谁让你去找唐微的？”他开口问道。
原来此时此刻，他首先想到的还是唐微。周千筱笑笑，眼泪淌下来。她答非所问：“傅青北，我们的孩子没了。”
她的笑容太过刺眼，傅青北皱了皱眉：“这个孩子本来就不该留在世上。”
周千筱哭了又笑，笑了又哭。傅青北已经走了，他忙着去照顾安然无恙的唐微。
傅青北再来的时候，周千筱正挂完水。 她躺在床上剧烈地咳嗽着，傅青北走过来，僵硬地替她盖好被子。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温柔地对待她。周千筱笑：“我沉冤得雪了？”
他沉默片刻，开始说起他与唐微的往事。从大学开始的恋情，他们爱得轰轰烈烈。他们曾约定后要走进婚姻的殿堂，生一堆可爱的孩子。
直到那场车祸，生死关头唐微扑到他身上，替他挡下了迎面而来的挡风玻璃。
傅青北说：“我对唐微，除了爱情之外，还有护她一生的承诺。”
他闭上眼：“周千筱，放手吧。”
六
周千筱申请了出国深造的名额，在依旧阴冷的四月里离开了扬州。目的地是多伦多，早在开春的时候院长就向她提起过这件事。只是当时的周千筱仍对这份婚姻抱有幻想。
反正他也不会在意她的去留。舷窗外浮云飘过，仿佛爱情上孤苦无依的她。周千筱痴痴地看着，她与傅青北结婚的这一年多来，扬州时常下雨，鲜有晴天。
飞机忽然颤抖，机舱里人群惊恐一片。空姐冰冷的声音提示飞机遇上了强气流。邻座有人开始哭泣，惊叫声连绵不绝。
周千筱淡淡地笑了笑。这样也好。
然而飞机在一个小时后成功迫降。周千筱将手机开机，看到了傅青北的未接来电。他才知晓她出国的消息，飞机遇事的第一时间给她打了电话。
她抱着万分之一的期待，拨通了傅青北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个温柔的女生：“你好。青北不在。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她蓦地挂断电话，在机场里瑟瑟发抖。不是第一次绝望，可她的心从来没有这样疼过。
隔了很久，傅青北的电话打了过来。他说：“没事了。周千筱。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不能死。我等着你回来离婚。”
电话里传来唐微的声音。“青北，我想喝水。”
周千筱平淡地说道：“我知道了。”
她在新闻上看到傅青北，他傲然站在镜头前，眼里是细碎的冷漠。周千筱知道，其实他是个温柔的人，只是这份温柔他只给予了一个人。
2018年的七月，周父心脏病突发去世。周千筱没来得及看到他最后一面。
她回国的那天，傅青北来机场接她。他瘦了不少，棱角分明的脸多了一丝悲伤。他说：“周千筱，节哀。”
她扑到他怀里，痛哭出声。这个世界上最关心她的人也离她而去。她记起十一岁那年，母亲倒在血泊里，将自己牢牢护在怀里，她说：“筱筱，妈妈再也不能陪你了。”
傅青北想要推开她的手顿住，最终还是放下了。
七
周千筱有两件事没有告诉傅青北。
第一件事是电梯上的相遇并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是2012年的秋天，她所在的历史学院赴往陕西省柞水县进行社会调研。他们在调研的最后一天前往社川河畔的凤凰古镇。
那晚凤凰古镇灯火燃起，街道亮丽宛如娇艳的凤凰。周千筱就在这个时候与队伍走散了。
她天生方向感不好，手机也耗完了最后一度电。拥挤的人群中，周千筱孤身一人，就这么被人贩子盯上了。
她尚未进入社会，不懂人心险恶。只听到好心人说要送她回去找队伍，便乖乖地跟在身后。在被拐入一个窄小黑暗的小巷时，周千筱终于明白自己被骗了。
在被男人拉上面包车的那个瞬间，傅青北出现了。他报了警，人贩子被押上了警车。他们也被带到警察局做笔录。
昏黄的派出所里，周千筱抱住傅青北嚎啕大哭。那时他还是在陕西读书的大学生，闲暇时间来到凤凰古镇游玩。没想到就这么救下了周千筱。
他后来没打声招呼就走了，周千筱甚至还没来得及向他道谢。她只记住了傅青北右耳后那颗小小的痣，以及他明亮的眼神。
所以她第一次见到傅青北就认出了他。她在人事部查过他的资料，他毕业于陕西省的大学。她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多年前，他对自己曾有过救命之恩。
她本想在他们结婚的那晚告诉他，可他决绝地离开了。他们相遇早于唐微，可爱情是不分先来后到的。
第二件事是唐微曾来找过她。那是她小产后的第三天。经过那一出之后，她终于知道了周千筱的身份。
她面色仍旧苍白，向周千筱说起了她与傅青北的故事。这个故事她曾听傅青北说过，只是从唐微的口中说来，更加动人罢了。
唐微是个美丽且聪明的人，她知道作为女人，她应该如何让周千筱死心。
唐微走出病房之前，她说：“谢谢你，周小姐。谢谢你在我缺席的日子里照顾了傅青北。”
八
临近八月的时候，傅青北和周千筱去了一趟多伦多。
这是周千筱的要求：“陪我去一次多伦多吧。回来我就同意离婚。”
他们在卡萨罗马城堡下漫步；去唐人街品尝东方美食：从多伦多港口乘船十五分钟前往多伦多岛。多伦多的傍晚美丽而奢华，落霞韵成一个优雅的痕迹。这些都是她曾想与傅青北分享的美景。
枪声响起的时候，周千筱正踮起了脚，吻了傅青北。
他用力推开她，尖叫声与枪声不绝于耳。丹佛斯的街口，傅青北突然拉起周千筱的手，一路狂奔。
他们十指相扣，穿过拥挤的人群，远离枪声的发源地。周千筱想，哪怕这一刻就这样死去，她也无怨无悔。
她拉开傅青北的房门的时候，他正温柔地说着电话。不用多想，她也知道电话那头是唐微。
他安抚了几句，挂了电话。
周千筱问：“你怎么告诉她的？”
“她还不知道我们的事。我不想告诉她。”他看向地板：“周千筱，希望你说话算话。”
她淡淡地笑了。“我永远都不会骗你。”
签离婚协议书的那天，扬州下了一场大雨。雨滴滴答答地落到窗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在乳白色的雨雾中，周千筱的眼神无悲无喜。她说：“傅青北，谢谢你。”
九
周千筱辞去学校的工作，离开了扬州。飞机起飞的那刻，她忽然想起刚和傅青北结婚的那年，他们去巴黎度蜜月。周千筱在机场等了很久也没有见到傅青北的身影。
他答应过的。因为周父的逼迫，但是直到那天飞机起飞，周千筱都没有见到傅青北。
她后来才知道，就在那天，唐微的病情恶化了。
她早该明白的。在这场长达三年的纠缠里，其实都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
从她遇见傅青北的那刻起，他就是她的劫，只是她药石无医，余生风雨再无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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