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玩牌的人们
村里的人们在农闲时,特别喜欢玩一种塑料的黑白色的牌,这种牌窄窄的,大概只有扑克牌宽度的三分之一。听说这种牌和麻将差不多,不过我对麻将一无所知,也就无从说起他们的异同了。只知道它们都是需要四个人,并且真的会输赢钱。
人们对这种牌特别上瘾,每天早早地吃完早饭,就来到了我家院子。
我家住在一个大杂院,说是院,但其实并没有围墙,只是房子自然围拢形成了一个并不严密的院子。
西边是奶奶的一间小屋,奶奶房子北侧住的是我的一个远方大伯全家,我们家和我的二叔家住在正面的瓦房里,东边是一个婶婶家,南边是我家和二叔家的厨房。
夏天的时候,人们通常在院子里说笑、打牌,冬天,要么在奶奶的小屋里,要么在我家。
村里的人们是极开朗的,也极纯粹的。伤心了,哭得肝肠寸断,一边骂一边哭,仿佛和着节奏,好不尽兴!高兴了,笑声响彻山野。羡慕极了人们的那种状态。
人们一旦开始打牌,简直吃喝都顾不上了。从早到晚,连轴转,有时候还会争得面红耳赤,伤了感情。
大多数人能看得开,觉得这只是个消遣的玩意,无需太认真。
有的人无论是生活,还是玩,原则性太强,如果有人打破常规,他们就无法忍受,必须掰扯清楚。
人们玩这个,虽然有输赢,但都是小打小闹,赢了固然好,输了也没多少。但无论怎样,讲好的规矩,很多人还是愿赌服输,只要输了,一定按时把钱交出来。
不过,无论在哪里,总有个别和例外。记得当时就有一个按辈分我叫奶奶的人,她赢了钱,会哈哈大笑,说:“管你是王孙公子,今天都得按规矩掏钱。”如果她输了,就会默不吱声,悄悄溜走。时间长了,人们觉得她太没意思了,都躲着不想和她玩。
母亲也很迷恋这种牌。只要有空,她要么是上场玩,要么会坐在一旁观牌。我五六岁那会,哥哥姐姐们上班或者上学。母亲经常玩得顾不上给我做饭,记得当时我的家里经常有很多人,玩牌的,观牌的,坐下闲聊的。
有一次,放牛的余年也在。母亲在玩牌,我饿了,我就让余年给我烤土豆片吃。把土豆削了皮,洗干净,切成薄片,放在火炉的炉盖上烤。平时我们都嫌余年脏,可那天不仅我吃得很香,连玩牌的人们也吃我们的土豆片,并且吃得津津有味。
我八九岁就会做饭,好像也是得益于母亲爱玩牌。
我属于母亲的小跟屁虫,母亲做饭的时候,我就跟在后面,和她东拉西扯,胡说八道。我这人眼比较巧,只要看了的,基本能学得八九不离十。我看了妈妈做饭,慢慢地就学会了。
知道我会做饭了,母亲就玩得更加带劲了,她常跟人们夸我:我闺女小小年纪会叠被子,会做饭,受到激励的我就更积极地为玩牌的母亲效力了!
有一个奶奶(按辈分叫的奶奶,不是我的亲奶奶)她眼睛不好,玩牌的时候,牌几乎贴到了脸上。她只能顾了自己手中的牌,不会和别的人一样会算计,大多数时候,她是输的,但她心态特好,无论输赢,哈哈一笑,输了的话,交钱走人,回家吃老头子特意给她留的饭。
一个爷爷(也是按辈分叫的),他耳朵不好,人们跟他沟通基本靠吼。他不多言,玩牌极上瘾,人们捣鬼,无论看到与否,他都不在意。无论输赢,都很享受,默默地来,默默地离开。
我很喜欢这个奶奶和爷爷,他们是纯粹地喜欢玩牌,没有别的心思。只有他们真正享受到了玩牌的乐趣。
这些我称呼爷爷奶奶的,如今都已经离开了人世。现在想起来,他们的音容笑貌仿佛还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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