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的故事系列：姐姐
人生的灯塔
01
天湛蓝，太阳霸气地吐着热浪，北方也是盛夏了。
阿七站在校外的树荫下，算下时间该是上午第四节下课，他发了条微信：姐，我在校门口。
来之前他并没有打招呼，他怕姐姐早早知道他来的消息会急燥，他宁可自己等。
抬起头，阳光如利刃穿过葱郁的树冠直刺在眼睛上，他下意识地转一下头躲避，微信提示声也随之响了起来：等我。
阿七笑了，直接冲出了树荫，站在了阳光下。
过了片刻，姐姐急匆匆地跑出来校门，左右张望。
阿七用力摇着胳膊：这。
姐姐穿了一件暗蓝色小白点的长裙，头发短了，烫的小波浪卷卷，标准的人民教师样子。她扭头瞬间才看到了阿七，虽说长裙跑步有些吃力，姐姐还是迈开了步子奔着阿七过来。
阿七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
跑得近了，姐姐张开了怀抱，阿七顺势迎上去和姐姐拥抱在一起。
松开臂膀，姐姐直接在阿七胸口砸了一拳：小子，出息了，一年多都不来看姐。
阿七捂着胸口一副痛苦的样子：这不是来了嘛，别下毒手。
姐姐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接着又是一拳头：今天呆一天吗？
阿七：不了，姐，急着回。
姐姐：好吧，我下午还有课，只能中午陪你呆会，快说，想吃啥？
一块石头的交情，不打不相识
02
你想吃啥，兰老师。
阿七站在办公桌前，看着趴在桌子上放声痛哭的兰老师有些不知所措。
兰并没有理会站在边上的小家伙，她只顾埋头抽泣着。
眼看着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阿七摸摸口袋还有两块钱，这是他从一周午饭钱中省下来的。老师一定饿了，阿七快速跑了出去，到校外不远处的市场买了几个包子。
阿七回来的时候，兰正站在窗前向外望着，镇子的黑夜很黑，唯有市场那一点灯光，也正在暗去。
姐，吃包子。
兰的泪痕还未拭去，接过包子取出来递给阿七一个：来，一起吃。
阿七见兰老师肯吃东西了，笑了，拿着包子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一个包子没几口咽了下去，阿七看了看兰，又低下了头：兰老师，你真的要走了吗？
兰没有说话，又走到了窗前，望着外面黑黑的夜。
从师范学院毕业到现在，兰在这所乡镇中学任教快一年了。选择来农村支教，源于内心深处那股青春的力量，强大到打败了父母阻挠，也打败了男友的翻脸。她想哪怕就呆一年，这个老师的称号，也值了。
梦想再伟大也逃不脱现实的纠缠。初来农村面对的实际困难很多，还好学校尽了全力，在办公室为她做了个小隔断用来当卧室，还置办了简单的炊具日用品等。关于这些，兰要求并不高，她是来教书的，就是这简单的信念支撑着她在这偏远的小镇安顿下来。
男友这两天递了话，支教满一年必须回城里，哪怕没工作，也得回去，否则，断。
兰爱上了这里质朴而纯粹的孩子们。至于阿七嘛，虽说不是好学生，话也不多，但内心蛮热，也颇懂事，别的老师冷落他，兰倒是喜欢。可能就是因为这点点温暖吧，让阿七记得兰老师的好。
正在思索着，阿七在身后突然来一句：兰老师，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兰回头看看阿七：你还是个小孩子，懂什么。这不是你能明白的事。
阿七把手伸进了口袋，用力攥着那把弹簧刀：我不听，我要揍他！
人生就是不断地寻找自己
03
姐姐带着阿七去吃烤肉，这些年，她几乎别无选择。关于吃，阿七就三个字：我吃肉。
阿七早不是当年的样子，盯着肉流口水，但他还是喜欢和姐姐吃一顿烤肉或者是火锅，他习惯了。
记得当年初中的时候，姐姐一个人住在学校，阿七和几个小伙伴经常过来蹭饭吃。现在想想姐姐都是故意的，她常常会在课间说今天晚上要涮火锅啦，有不想回家的，到我办公室吃肉去。吃来吃去，姐姐一个月的工资也剩不下啥。
烤肉端上来的时候，姐姐就忙乎开了，她自己吃不了多少，她只想阿七能多吃点。
阿七坐在那看着姐姐捂着鼻子翻肉，眼前浮现的全是初中场景。几个小伙伴在姐姐的办公室，围着小火锅，举着筷子流着口水，盯着姐姐往翻涌的锅里下肉......
姐姐把烤好的一片肉夹到阿七的盘子里：趁热，快吃。
阿七鼻子有点酸，他麻利地夹起肉来：姐，你也坐，一起吃。
姐姐坚持地选择各种肉烤上才肯坐下来：一年不见，跑哪去了？
阿七：整整休息了一年。姐夫呢？
姐姐：家里趴着呢，起不来了。
阿七：啊，怎么了？
姐姐：他啊，就爱摆弄他的石头，走火入魔了。这不，前天来个藏友，他又把你送他那块昆仑石拿出来显摆，结果一弯腰石头没抱起来，腰脱抱出来了。
阿七：有乐趣蛮好啊。上次去阿拉善的时候，我特意给姐夫寻来一块玛瑙石，这次给带来了。
姐姐：每次你出去都给他带石头，他都当宝贝似的，总是念叨让我谢谢你。
阿七低着头，偷着瞄了一眼姐姐：姐夫不记仇就好。
火锅，暖！
04
阿七找来几个小伙伴，掏出了弹簧刀摆弄着，郑重地宣布兰老师对大家这么好，肉不能白吃，兰老师的男朋友欺负她了，揍他！
兄弟们一听议论开了：那男的很高大啊，他毕竟是兰老师对象啊......
阿七摁动了弹簧刀的开关，刀锋叭的一声弹了出来，小脸绷得紧紧的，从牙缝里挤出来三个字：那也揍！
老六是个叛徒，大家商量完就跑去向兰老师打了小报告。兰老师哭笑不得，告诉大家这周末不要来吃火锅，她男朋友要来。
周末，兰老师的男朋友真的来了。
夜，阿七和几个小伙伴坐在学校操场上，盯着兰老师办公室透出来的灯光发呆。
老六说太晚了，看屋里也没啥动静，还是回家吧。
阿七眼睛都没眨：再等等。
正说着，兰老师办公室里传出来争吵声，断断续续的能听见调工作，离开这鬼地方之类的话。
阿七嚯地站了起来：揍他！
说完就冲着亮光的屋子冲了过去，大家紧跟其后，老六落在了后面。
几个孩子的出现倒是惊住了兰老师和她男朋友，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阿七指着兰老师的男朋友：别仗着人高马大的就欺负我们兰老师，欠揍了你。
兰老师的男朋友显然被激怒了，撸起了袖子：小屁孩子，还敢揍我。
兰老师冲过去，护住阿七他们：我警告你，你敢动孩子们一下，我们，断！
阿七用力从兰老师身后钻出来：你记着，今后你敢欺负兰老师，我不会放过你。
兰老师安抚了几句，阿七拉着几个小伙伴跑了。
离远了还听见兰老师男朋友唠叨：就那几个小毛孩子......我......
阿七径直跑到操场边上一棵松树下，把弹簧刀狠狠地扎在树干上。
从那时，阿七懂了登山的意义
05
姐姐：老实告诉我，怎么躲了一年?
阿七：登山伤着了，养了一年。
姐姐：啊？哪里，我看看。
阿七站了起来，跳了几下：你看，啥事没有了。放心吧。
姐姐：我都好久没登山了。
离学校十公里有一座大山，那是阿七走出农村前知道的最高大的山，整座山就是一块巨大的花岗岩石头。兰老师说周末去登山吧，就去那座最高的山。阿七听了最为兴奋，登上那座山能看到大海吗？这一直是阿七最想知道的事。
周五放学，兰老师叫阿七去她办公室一趟，她拿出了一双崭新的运动鞋让阿七换上。阿七接过鞋子不知所措。兰老师微笑着告诉他登山穿布鞋太危险，换上运动鞋又省力又安全，穿上吧。
周末，阿七穿着那双崭新的运动鞋，骑上三成新二六架的自行车，不时低头看看鞋子是不是沾了土。他骑得很慢，小心冀冀的。到了学校，兰老师、老三、老五、老六还有八妹他们早在学校门口等着他了。
阿七骑车带着兰老师，老六带着八妹，三哥他们各骑各的，迎着朝阳向那座大山进发。
阿七现在还记得，那座山是他一生登山最艰难的一次，还好他有一双运动鞋。站在家乡的最高点，阿七没有看到大海，但他看到了山后面是山还是山。
兰老师说带着阿七他们登山，她就是想用实际经历要告诉他们，只要肯坚持，其实没有什么困难是不能踩在脚下的。人是很渺小，但你眼里的世界一定要宽广。
兰老师说，今后大家会登更多更高的山，大家一定要记住，这是起点。
那是兰老师第一次带他登山，也就那次登山后，兰老师走了，算下来她在那所中学呆了整整一年，理想败给了爱情吧。
走那天她的男朋友借了台车接她。阿七手一直伸在口袋里，一言不发，瞪着那个男人。
兰老师：阿七，过来，抱抱我。
阿七木讷地走了过去，抱住了兰老师，那一刻，阿七的泪任性地流着。
兰老师说阿七，你的学习成绩老师真的帮不上了，但你要记住，学习好不好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要有一颗永远善良正直的心，你就会真正的强大起来。
阿七嗓子像被人掐得紧紧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似乎预知到什么，松开了臂膀，伸出了手，接住了兰老师坠落的水滴。
阿七盯着手心里汇在一起的一汪泪，滚热传导到心里：兰老师，以后，我叫你姐姐吧。
山那边还是山，我能看到
后记
吃完烤肉，阿七开车走了。
姐姐一直站在那里望着他离去。
阿七猛地踩了一脚刹车，车直挺挺地在马路中间静止下来。他安静地看着左后视镜里的姐姐，任凭后面的车吼叫。
片刻，阿七狠狠地踩了一脚油门......
阿七的故事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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