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伯父的工作单位,是吴非最喜欢的去处之一,那里到处弥漫的文化气息和淡淡的墨香味让他陶醉,还喜欢看一个个单独的文字,优美的组合在一起,这一切让他流连忘返。
这一天,他和往常一样,翻看着书橱里的书籍。伯父埋头处理着工作。
几下扣门声,轻轻的,却也打破了屋里的寂静。
随着一声“请进”,门被拉开,一个姑娘怯生生地说:“请问,你是吴老师吗?”
“是,你找我。”伯父抬起头,透过高度近视眼镜看着进来的女孩。
进来的女孩脸上面带微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她扎着普通的马尾辫,皮肤不是很白,是健康的颜色,一双大眼睛,黑眼球很大,看上去好像一眼望不到底的一池碧水,静谧中有淡淡的忧郁,穿着白衬衫,黑裤子,干净利索中还带有一丝文雅。
“打扰老师了,是您的学生介绍我来的,我写了一篇稿子,您给指点一下。”她说着话,从包里取出一叠稿纸,摆得端端正正地放到桌子上。
“好,放这里吧!会抽时间看。”
“谢谢老师,给您添麻烦了,再见。”说完她转身离开,仿佛根本没看到吴非这个人。
吴非有点郁闷,这么大一个帅哥竟然看不见,当哥是空气吗?对帅哥这么有免疫力吗?
吴非目送她离开,走到桌前,翻开她送来的稿子。
看到她写的内容,吴非大吃一惊。她的文笔优美,文思缜密,如果只看文字,肯定以为出自一位成名多年的作家之手(其实是吴非这么认为,不一定真的那么好)。
吴非记住了她,一个文文弱弱有着漂亮眼睛的姑娘。
这天晚上,吴非和朋友喝酒到很晚,走出酒店的时候,只见满天飞雪如同一个个飞舞的仙子,争先恐后地要去赴一场盛大的舞会。天地之间一片洁白,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只有街上五彩斑斓的广告灯不知疲倦地闪着亮光。
在街边的路灯下,一个小小的书摊吸引了吴非的注意力。准确地说是书摊的主人把吴非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一个女孩,借助遮阳伞,躲避着调皮的雪花,一边看着书一边守着她的书摊,好像浑然不觉冬天的冷。
这么晚了,谁还会买书,况且还下着雪,想钱想着魔了吧!吴非在心里自言自语,等逐渐走近了卖书人,认出来竟然是写故事的那个女孩。
就在此时,一辆急驰的汽车突然像一个醉汉,向正在看书的女孩冲了过来。吴非一个箭步冲过去,把女孩拉到一边,汽车从书上碾过,擦过他们身边,撞到建筑物上才停下来。还好有惊无险,没伤到人。
“是你呀!你晚上还赶夜市。”等乱哄哄的人群散开以后,吴非才和女孩搭上话。
“你认识我吗?谢谢你,想想刚才真是后怕呢。”
“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不算认识,只是见过你。”
“见过我也不奇怪,我每天都在这里出摊。”他俩一边收拾着残破的书籍,一边闲聊。
“我在另一个地方见过你,你对我一点印象没有吗?”
“我想想……,不好意思,真不记得了。”
“我就知道,你肯定不记得我,那天你去送稿子,我也在场,只是你没注意。”
“是吗?写得不好,见笑了。”
“你写得很好,我也喜欢读书,反正你是卖书,以后到你这来蹭书看可以吗?”
“可以,其实我卖书主要是为了给自己找个看书的时间,捎带卖书,你要喜欢可以随时来,我们还可以交流读书心得。”
自此,吃过晚饭后的多数时间,这个小小的书摊成为了吴非经常光顾的地方。他们从华灯初上,到接近午夜,在卖书的间隙,就选自己喜欢的书静静地读。
时间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过去,他们于书结缘,因书相知,书使他们在不经意间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安排,一次偶然让两颗热爱文字的心灵相遇,让两个有趣的灵魂渐渐擦出爱的火花。
佛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或许真是有前世的因,才促成今世的果。吴非觉得他和女孩的相遇,就是前世的因果上天的垂怜。
相处久了,自然而然就聊到了工作和家庭。原来女孩有一个稳定的工作,只是因为家庭的原因,才晚上摆地摊,用来补贴家用。
可是对于家庭情况她仅仅是一带而过,只说父亲已经过世,现在与母亲一起生活,而且母亲身体也不好,隔几天就要住院治疗一次。她的薪水要付担母亲的药费和所有的家庭支出,所以生活经常捉襟见肘。
即使如此,生活的重压没有把她心底的那份痴迷泯灭,她利用碎片的时间,用文字记录生活的美好,人性的善良。
平时她衣着朴素,却有着其它女孩没有的淡雅。有一句话叫“腹有诗书气自华”,她就像一朵开在角落里的花,没有靓丽的妆容,却依然静静地散发着芬芳。吴非此刻就沉醉在她的芬芳里,被她独特的魅力折服。
就当吴非陶醉在热恋的甜蜜之中时,突然十几天不见女孩出现。
这让吴非如坐针毡,焦虑不安。女孩也不回他消息,仿佛一下人间蒸发。
十多天以后,吴非接到了女孩的消息:“有时间吗?晚上一起吃个饭。”
这个消息让吴非欣喜若狂,认识女孩很长时间了,她第一次主动提出去吃饭。
出门之前吴非收拾了一番,换上自己认为穿上最帅的衣服,还特意吹了一个酷酷的发型。站在镜子前,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浓浓的眉毛,一双大眼炯炯有神,挺直的鼻粱,还有特别像粱朝伟的一张脸,简直帅呆了。
吴非激动的心简直要从胸膛里跳出来,这次不能错失良机,要勇敢,只有确定关系,她才不会拒绝自己的帮助,一个柔弱的女孩不该独自承担这么重的担子,她太累了。
拿定主意信心满满的吴非来到了约定的地点。他赶到的时候,女孩已经等在那里。
她今天真漂亮,头发高高挽起,从不装饰的她竟戴了一个小小的蝴蝶发卡。一件白色的纱裙宛如新婚的礼服,化着淡妆。淡淡的弯眉,淡淡的眼影,淡淡的腮红,淡淡的红唇。
这淡淡的美把吴非惊呆了,此时此刻,他才发现女孩美的宛若仙子。
“别站着了,坐呀!”女孩唤醒了发呆的吴非。
“你惊艳到我了,才发现你这么美。”
“我还是原来的我,一点也没变。”她给吴非到了满满一杯酒。“今天高兴,我们不醉不归。”
他们推杯换盏,喝了一杯又一杯,也不知喝了多少酒,一直喝到醉眼朦胧。
当他们摇摇晃晃地走出酒店,女孩依偎在她身旁,面对浩瀚的星空,突然对吴非说:“你喜欢三毛吗?”
“当然喜欢。”
“我最喜欢的作家就是三毛,我也想像她那样,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到自己想去的地方,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去寻找自己梦里的远方。”
“好啊!以后我会像荷西陪伴三毛一样,陪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哪怕是到天涯海角。”
“谢谢你,遇到你我已经心满意足,此生无憾了。”
吴非把女孩扶进车里,“我还不想回家,你带我赏赏美丽的夜景吧!”刚刚坐好,女孩突然提出先不回家。
“好吧!今天晚上你说去哪就去哪,都听你的。”吴非顺从地对她说。
“谢谢你。”说完谢谢她在他的脸上吻了一下,一只胳膊环住他的脖子。
女孩的举动让吴非猝不及防,她本来是个很传统的女孩,似乎从来都是中规中矩,今天有点反常。可是究竟哪里反常,吴非想不出个所以然。本来想对她表明心声,见她醉得斜靠在他身上,已经睡着,还是罢了吧!以后会有机会的。
她熟睡的样子真甜,长长的睫毛不时微微颤动,偶尔蹙一下眉头。看着熟睡的女孩,吴非心都要融化了。
如果此生有她相伴,夫复何求。为了不惊醒她,吴非就这么轻轻地拥着她,一直到天亮。
天亮了,女孩睁开眼睛,见自己睡在吴非怀里,又把眼合上,她想再多享受一会儿爱人的怀抱,让自己少一点遗憾。
女孩动了一下,把也睡着的吴非惊醒。他晃了一下女孩:“醒一醒吧!去吃点东西,还要上班呢。”
女孩伸了一个懒腰,“好久没睡这么香了,谢谢你,我会记住你的,我走了,再见。”
女孩的话让吴非听得云里雾里,明明经常见面,干嘛要记得我。望着女孩走远的背影,吴非心里思量着。
到了晚上,在那个路灯下,女孩的书摊还是没有出现。这次吴非醒悟了,她家肯定出现什么变故了。
我终究还是把你丢了吴非度日如年地又捱过一天,晚上,他收到女孩给他的一条长长的信息。
吴非:
首先请你原谅我,没有把我的家庭情况跟你说明白。现在,我都告诉你。
我的父亲生前性格暴躁,酗酒成性,在我的童年没有得到过多数孩子享受的父爱,每天看到的是酒醉的父亲对母亲的谩骂,甚至还会大打出手。母亲为了我有一个完整的家庭,默默忍受着这一切。
后来,父亲一次酒醉,倒在马路上,一辆驶过的汽车从他身上轧过去,还没到医院就停止了呼吸,也没找到肇事者。
再后来,母亲患上了一种奇怪的慢性病,生病住院成了家长便饭。
原本想只要有母亲陪在自己身边,再苦的日子虽苦犹甜。万万没想到,母亲突发脑溢血,急需治疗。
本来摇摇欲坠的家又雪上加霜,我没办法了,只有答应了一个人的求亲,那个人答应给我出治疗母亲的一切治疗费用。
那天晚上我本来想把自己交给你,可是你没有,你是个值得信赖,值得托付终身的人,是我福薄,与你有缘无份。
没有我,你还能遇到一个值得你爱和同样爱你的人。而我,只有一个母亲,失去了就不会找回来。在亲情和爱情面前,我别无选择。
想要忘掉,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我相信,在你的世界里,我会随着时间慢慢消失。
不用找我,今天之后,你不会找到我,祝你幸福。
他终于明白了那天她的反常,他疯狂地到处寻找她的踪迹,可是人海茫茫,要找一个躲起来的人无疑是大海捞针。
寻觅了一段时间后,吴非冷静下来。不再做无谓的努力。可是她却成了吴非心中永远抹不去的痛。
自此,每年的冬天,只要有雪花飘落,在吴非心底的一个角落,总会有一丝悠悠的牵挂让他的心隐隐作痛。
今天,雪花依然纷纷扰扰,在车窗外飞舞,地面已经铺满厚厚的一层,在路灯的映照下,反射着点点的亮光。
如今,那个在路灯下的女孩,那个喜欢三毛,也想把普通的生活过的活色生香的女孩,你在哪里?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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