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的思想似一柄利剑，刺破重重的黑幕，又如一道闪电，划开漫天的乌云，使一缕缕阳光射进我们尘世的黑暗，它带来人类真正的解放。它就是温暖的春风，让大地上的小草可以幸福地伸个懒腰，它又是夏日的轻风，使所有闷热的心灵为之清爽，又有如秋高气爽的天空，使我们的境界与天地一般高远，它是冰天雪地的一缕寒梅，为冷酷的世界带来无限的生机，对于路德，再多的语言赞美都不为过。《宗教精神-路德与加尔文》26页，歌德这位德国的巨人是这样评介路德的，“我们还不知道我们受惠于路德和改革的全部事物，我们摆脱了精神上的局限，这要归功于路德与改革，我们一旦归返到基督的渊源，就能够理解完全纯真的基督教，我们重新获得勇气，坚实地立于上帝的大地之上，感受到我们人类本性是上帝的一种赔礼，无论文化取得何等的进步，知识的扩展和探索增长多少，人类精神达到了何等的高度，它也不能超过这个顶峰，，，，在福音书中光芒四射的基督教之顶峰，至于我们，新教徒们，我们在崇高的精神进步中越往前发展，我们就会更快地追随天主教徒，一旦他们觉得被本世纪不断成长的伟大文化运动所捕获，他们就会身不由己地跟随这个运动，结果就是把一切统一赶来。”
对于自由，平等，兄弟之爱这三个概念的排序，我一直认为，兄弟之爱第一，平等第二，自由第三，因为只有兄弟之爱才能产生平等的想法，兄弟之爱不产生平等的想法都难，大家既然亲如兄弟，还能分彼此吗？而只有兄弟之爱，平等才可能得出人是自由的结论，既然大家亲如兄弟，不分彼此，又怎么可能去束缚兄弟的自由？平等在思想史上所受的关注没有自由多，不过我始终认为，平等是仅次于兄弟之爱，人类第二重要情感，第二重要思想，也是生命中最敏感，脆弱的东西。逢头垢面在街上乞讨的乞丐，他们暗淡的眼神让人无限的伤感，那是我们对同类的悲怜。烈日田野上，艰辛劳作的老农，与田埂一样纵横交错的皱纹，汗如雨下却不敢放慢手头的农活，如此恶劣环境下重体力的劳动使人无比的悲悯，命运为何如此的不公。为了一家人的生计，在瑟瑟中寒风被人大声斥骂不敢还口的小业务员，强颜欢笑，忍气吞声周旋于轻佻客人间的酒类推销员等等。我只是随手写出几个生活中令人感慨良多的情景，这样的景象生活中还有很多很多，穷人的命运总是卑微如蝼蚁，低贱如小草，任人践踏，他们如同风中的浮萍，四处飘零，自生自灭。而在他们对面是颐指气使，盛气凌人的富人，使人油然而生一种不平而鸣而长啸的冲动，人类为什么会有反差如此强烈的不平等？自由诚可贵，但是自由若是以践踏别人的尊严，以不平等为代价，那么这种自由绝不是真正的自由，只有在平等之上的自由才是真正的自由，平等是我们人生的第二重要的情感，思想，当然第一是兄弟之爱，我个人永远将爱置于人类思想的首位。
论述至此，不得不谈到根植于人类灵魂深处的尊严问题，尊严就是平等的产物，它是伴随着平等的一种于生俱来的感情，我们不知道人类为什么会有尊严，只知道有时为了尊严可以牺牲生命。我们暂且不用上帝平等造人来解释，只是从纯世俗的角度来阐述，早期社会人与人之间也是平等的，这是无数考古学，人类学证明的，随着社会的发展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不平等的现象。如同我们每个人的童年，小伙伴之间总是两小无猜，情同手足，可是长大了由于地位，财富的不平等而造成了人与人的隔阂与裂缝，正如鲁迅在小说《闰土》中所描写的，长大后的闰土已经与小时候的聪明伶俐完全是二个人，他已经被现实的不平等所压垮，尊严受到极大的摧残，变得迟钝而木讷。但是人类的尊严永存于心中不会因为迟钝而木讷而消失，你不能因为地位，财富上的优越而随意去触犯别人的尊严，我们看到历史上农民起义的残酷，改朝换代的残忍，而且压迫越深反抗也就越残酷，残忍，这些其实就是人类内心深处尊严的反弹，一种变态的报复心理，所以永远不要随意去触犯人类的尊严。我永远记住那些刺向凯撒的匕首，凯撒被刺大多数后人同情凯撒，谴责布鲁图的背叛，贵族院的阴谋。可那是古罗马从共和进入帝制的转折点，人类即将从共和的平等进入帝制的极端不平等，也就是我们将从情同手足的兄弟变为陌路人，从此人类将有悬殊的地位之别，帝王可以任意处置兄弟的生死，随意查封变卖他们的财产，罗马将变质变味，失去原来的纯真，纯朴，这些也是对人类平等，尊严的最大污辱。也就是布鲁图所说的，“我爱凯撒，可是我更爱罗马。”我认为那些刺向凯撒的匕首是人类历史上最为璀璨耀眼的光芒，这些光芒足以震古铄今，照亮尘世的黑暗，因为它们代表人类的尊严，代表平等在人类心中的地位，表达了对失去共和的愤怒，对不平等的殊死反击。让我们听听布鲁图斯那振聋发聩的演讲《我爱凯撒，我更爱罗马》：
罗马国民！爱国诸君！请你们静听我的辩论，然后请诸君作出公正的判断。
“如果在场诸君中，有人说：‘凯撒是我的亲友。”那么我必定大声疾呼的告诉诸君：“我布鲁图斯对凯撒的爱，比诸君对凯撒的爱，要胜过百倍！’如果又有人问我：‘那么你为什么要刺死你亲爱的凯撒呢？’我必定回答说：‘因为我布鲁图斯对罗马的爱，比我对凯撒的爱，又胜过百倍！万倍！’并不是我不爱凯撒，可是我更爱罗马，你们宁愿让凯撒活在这个世界上，大家作为奴隶而死呢，还是让凯撒死去，大家作为自由人而生？因为凯撒爱我，所以我为他流泪；因为他是幸运的，所以我为他欣慰；因为他是勇敢的，所以我尊敬他，因为友谊，用喜悦庆祝他的幸运，用尊敬崇扬他的勇敢，用死亡承接他的野心。”
“唉！谁愿意做奴隶呢！如诸君中有愿意做奴隶的，我便请诸君说出个理由来，好让我明白诸君的尊意。唉！谁不愿意做罗马人！如诸君中有不愿意做罗马人的，请诸君发表高见。唉！谁不爱国家！如诸君中有不愿意爱国的人，也请诸君声明理由。我就在此时倾耳闭口，静听诸君发表。……。”从演讲中我只听到一句话反复在我耳边响起，就是，我永不为奴，我的尊严永不可辱。但是由于人性的贪婪堕落，天生的罪性，古罗马还是不可逆转地从共和走向帝制，我们人类也注定继续在尘世中沉沦，沦落。
平等是人类第二重要的情感，思想，耶稣在圣经中也表达了同样的想法，圣经中对自由论述不多，因为自由是平等、兄弟之爱的结果，自由更多来自于人类的理性。但是圣经中对穷人的关注却是强烈而饱含深情的，对穷人的关注自然就是对平等的关注，也是兄弟之爱的具体体现。我们可以随意找到这样的章节，如，耶稣又对请他的人说：“你摆设午饭或晚饭，不要请你的朋友、弟兄、亲属和富足的邻舍，恐怕他们也请你，你就得了报答。你摆设筵席，倒要请那贫穷的、残废的、瘸腿的、瞎眼的，你就有福了！因为他们没有什么可报答你。到义人复活的时候，你要得着报答。怜悯贫穷的，就是借给耶和华，他的善行，耶和华必偿还。”这样的句子还有很多，圣经中充满了对卑微生命的关怀，对人生苦难的悲悯，耶稣甚至认为穷人相比于富人更接近天堂，他说骆驼穿针眼也比富人上天堂容易，这实际上就是对富人的斥责，对穷人的呵护。耶稣认为，与人生的第一要义获得救赎进入天堂与上帝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相比，世俗的财富，智力，权势，虚荣都是浮云，根本不值一提。而进入天堂的机会，穷人与富人是相同的，穷人甚至比富人更多，因而教会内人与人之间是完全平等的。圣经中隐含着大量人人平等的思想，这也是原初的基督教会主要在穷人中传播，从低层民众中发展起来的原因，它本就是穷人的宗教，关注穷人，关注平等的宗教。这也是原初基督教最吸引人的地方，基督教会有一种世俗社会所没有的轻松，亲切，自然，这难道不就是人类最渴望的生活，四海之内皆兄弟，每到一个地方都可以享受到兄弟之爱，享受到爱的温暖。可是天主教的教皇，教廷一千多年来却扭曲了基督的本意，歪曲了耶稣的教导，产生更大的不平等，信仰上的进入天堂上的不平等，在教会内部建立了严格的等级制度，他们篡夺了上帝的权力，以上帝自居，妄称拥有决定别人是否进入天堂权力，这实际上是人类所有不平等中最大的不平等，人世间所有的事又有什么比进入天堂更重要的呢？而所有这一切都等待着路德前来扭转，调正，路德所做的就是恢复上帝的本意，圣经的主旨，所以他一直认为新教才是真正的基督教。这里强调一点的是，耶稣从来没提及打破所有制，平均分配财富的想法，他只是一再强调富人当仁慈，穷人当忍让，相反，尊重别人的财产是十诫中的一条，是重中之重的戒律，他知道任何对财产所有权随意破坏的想法，都将使人类永远处于战争状态。
因信称义，上帝的公义不是所谓的善行，而是对他的信仰，上帝的审判不是审判我们尘世的所作所为，而是审判我们对他的信仰。我们因对上帝的坚定信仰而得到公义，于是获得救赎，进入天堂，通过信仰而不是所做所为，我们根本无需教皇，教廷就可以获得救赎，于是人人皆可为祭司，每个人都是自己的牧师，每个人都可以自己通过信仰获得救赎，在信仰领域内每个人是平等的。这种平等是一种更深入的平等，使人类又回到耶稣的基督教会，回到一个纯朴，纯真的基督教会，实现了对财富，名望，天赋，权势这些不平等的最大超越，通过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凭借对上帝的信仰获得救赎超越了所有这些不平等。我们之所以不平等是因为有不平等的想法，当我们没有不平等想法时，怎么会有不平等，这么说可能很玄幻，在很多情况下这种玄幻的说辞最后是等于什么也没说。但是我们这里所说的是活生生的现实，并不是玄幻的说辞，你的所见所闻使你不得不承认在基督新教会内新教徒们确实超越了财富，名望，天赋，权势这些世俗的不平等，做到了内心深处的真正平等，因为真正的新教徒对这些视若无物。在新教会内，无人炫耀自己的财富，名望，天赋，权势，因为无人关注这些，根本不在乎它们的存在，人们关注的是，你对上帝是否有坚定的信仰，是否能够进入天堂。
大家并不关心你的万贯财富，因为它与能否进入天堂这一人生的最大目标关系不大，你也不要担心会被逼捐，因为千年教会历史上无人敢这样做，这是圣经十诫明确的戒律，不得贪恋邻人财产。你也不用担心会被强制处置这些财富，如缴纳巨额的遗产税等，因为同样无人关心个问题，当你认为你的继承人不适合持有这些财富时，你可以将财富捐给教会，如果你想让你的继承人继承这些财富，你就让他继承，谁也不会去干涉你的决定。在新教会内对财富的态度同样适用于名望，天赋，权势等，真正的新教徒不会去关心这些，你也无须刻意去回避，一切顺其自然，你认为可以展示、表现就展示、表现，你认为应当收敛，遮掩就收敛，遮掩。这就是真正的平等，就是超越了所有财富，名望，天赋，权势上的不平等之后的真正平等。我不是一个基督徒，但生活中接触过不少基督徒，也去过基督新教会听过课，办过事，给我感触最多的就是这些，新教会内大家以兄弟姐妹相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极其平等的，无人关注你的财富，名望，天赋，权势，而这些正是世俗社会中不平等的起源。这也是路德最伟大的贡献，无论如何他确实在新教会内实现了人人平等，使每个人的尊严受到最大的尊重，他让教会中每一个人享受到人人平等的轻松、愉快。而这也是基督新教最吸引人所在，也是人类最大的财富，也是我所认为的真正的文明，享受到人人平等的轻松，愉快，幸福，它是我们来到尘世接受惩罚，磨难，承受着无穷无尽苦难的最大安慰，慰藉，我认为这才是人生的意义，生命的真谛，海枯石烂，沧海桑田。
我们上节曾经说过，路德思想有三个重要内容，就是因信称义，人人皆可为祭司，人人可以阅读圣经，在这三个重要思想的基础上又衍生出一个最伟大的思想，就是上帝之下人人平等。上帝之下人人平等其实也是圣经中隐含的思想，只是路德重新将它挖掘出来加以发扬光大。圣经在创世纪中记载，上帝根据自己的形象用泥土造人，然后对它吹了口气，于是它就有了灵成了人。从这段记载可以看到二件事，一来人是根据上帝形象的造物，所以是极其荣耀的，二来上帝造人时，并没有将人分出高下，因而每个人是平等的。而且路德还继承强调了奥古斯丁的原罪思想，由于原罪人类已经失去了向上，向善的能力，只有通过上帝的恩宠使我们能够有对上帝的信仰，才能获得救赎。人类的信仰来自于上帝的恩宠，于是由此推广得出，人类的理性，智慧等天赋同样来自于上帝的恩宠，作为人没有任何可以骄傲的资本，一切荣耀归主，这也彻底根除了可能产生高人一等不平等想法的土壤。新教牧师布道时常说的一句，一切荣耀归主，并不是口头禅，而是真实之语，每个基督徒永远都应谦卑谨慎，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上帝恩宠于你的。写到这里想到一个传统的说法，你不要辜负上天给予你的才华，上天给予你才华是为了造福人类，而不是为了奴役他人。
基督新教极其重视教育，一个原因是为了新教的基本内容，每个人可以自己阅读理解圣经，另一个就是为了尽量缩减由于智识，智力而造成的人与人之间的不平等。由于节省了大量赡养教士阶层的费用，基督新教在教育方面可以有更大的投入。我们在接下去的章节中将会看到，清教徒在北美建立大量普及型的学校，甚至立法规定每个镇都必须建立这种学校。而在传统的世俗社会里，教育是一种精英教育，是作为选拔精英，官僚阶层之用，智识越高社会地位也就越高，强调的是拨尖而不是普及。最典型就是中国古代社会的科举制，科举制目的就是为皇帝选拨官僚阶层，将天下人才尽入囊中，目的是选拨天下人才，而不是普及。王权专制社会需要大量没文化的农民，更加没有普及教育的动力，这与基督新教兴办教育促使人与人尽量平等的目的是背道而驰的。而且新教与之前天主教社会兴办教育的目的也大不相同，天主教兴办教育的目的同样是培养教士，培养精英阶层—教士阶层。由此也更加看到路德对人类的伟大贡献，把他拔高到任何高度都不为过。我个人以为路德是人类历史上仅次于耶稣的伟人，耶稣将兄弟之爱带给人类，路德在爱的基础上给我们带来平等。可耶稣是上帝的独子，而路德只是个凡人，一个让人不知应当如何敬仰的凡人。胡克是这样评介牛顿的，“牛顿是科学界的巨人，其他人如同小人国的小矮人一般围绕在他的身边。”这个评介套用在路德身上同样适合，路德是思想界的巨人，其他人只能如小矮人一般围绕在他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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