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想怎么过？”
“把星星和她男朋友还有小楼叫来一起玩就好了嘛，平时其实玩的也就那么多。”
“那我们在家烧烤吧？”
“我不会烧烤。”
“我会呀。”
5.
过生日那天我也足足睡到了下午一点才爬起来。前一天晚上和小楼聊天聊到了凌晨三点多才去回到房间准备睡觉，我们聊了很多大学时的生活，导致当夜极度兴奋一直折腾到了早上七点菜迷迷糊糊睡过去。
我小时候不太期待生日，因为我妈要不就忘了，要不就很忙，比如忙着出去和同事喝酒，比如忙着和别人约会。一般是我放学回家发现家里的桌子上摆了一袋子KFC，过一会她就会打电话来说她今天又要忙XXXXX了，所以我吃点肯德基就学习吧。
我当然是一边吃一边打游戏看看动画片，反正不会学习。
没有礼物，没有庆祝，也就不太期待了，反而长大了后，因为有了自己的朋友，在过生日总能收到惊喜，这是最幸福的时刻了。很多人年纪大的人提到生日会说，过什么生日啊，过一年就老了一岁。
我就算知道过完了我又老了，我也想过，我也想要惊喜，我也想要庆祝。与我而言，这是为数不多生活中值得我留恋的人情味——那是被重视的感觉。
我没有什么记忆特别深刻的生日，这件事真的还是挺失败的。好歹活了二十多年了都没什么记忆犹新的生日。
“我给你过的第一个生日呢？”邵拉达脑袋从摄像机后面伸出来问。
“礼物深刻，其他的都忘了……”
我总是能记住我喜欢的那个礼物，和我收到那个礼物感动或欣喜的感觉。至于别的，无非是大家一起吃饭唱歌，结束各回各家或者喝的烂醉如泥，这些东西每年都不变我还有什么好记的呢？重要的并不是庆祝的方式，而是庆祝的人吧。
星星他们来了之后我们一起在院子里烧烤，这是我少数不多的自己在家烧烤的经历。阿莹总是和我说，她和家里人某天要在院子里烧烤，我时常觉得羡慕，想象一下一家人聚在一起，一张炉子一箱串子，怕是好不惬意吧？
我家里倒是在叔叔和我妈妈在一起后有过一次，叔叔烤的羊肉很香很好吃，可惜那天我还是和我妈吵起来了，具体因为什么原因已经不记得了。这样本该温馨的回忆在我这除了羊肉很好吃就什么都没有了。我妈就是有这样的能力，总能将我应该还不错的回忆变成适当的噩梦。
生日对于人意味什么呢？我曾因为无聊去查过，人为什么要过生日？百度上写着，人的生日可以看做是一个家庭的节日，这句话对于我来说真是赤裸裸的嘲讽了。
“你的生日怎么过呢？”
“，……家里人帮我过。”
你看吧，其实大部分人在年轻时都是这么度过的。可这么简单的事对于我来说竟是有点奢侈。我经常觉得如果上边真有位神啊佛啊的，那对我可太不公平了。虽然被他不公平对待的人还有很多，可因为这事就发生在我身上，我也没什么心情帮别人抱不平了，只能为自己。
我很偏执，这我承认。我亲妈说，你要相信，现在所有面对不好的东西都早晚会用不同的方式重新赐予给你。她说这话时像一位虔诚的基督教徒。可我不愿，在我眼里成年后的生活不可以怪任何人，但童年却只有父母能给你。家人也好，亲属也好，这个称谓所存在的意义是挡在你不能为自己负责人时帮你负责，代替你做一些决定。而我的前十几年人生，就在他们的ABCD几个选项中走到了结尾。
我想过很久也想不到，我怎么让这件事看起来公平一点。
“你现在有我呢，以后每个生日都帮你庆祝好不好？”
“这不一样。”
我的意思是我不在乎以后，那可以由我来掌控，可问题是之前别人帮我掌控的日子，我该找谁抱怨呢？对，就是抱怨，因为我明白谁也解决不了，只能听听只能道歉，只能盲目的让我接受已经决定好发展好的故事线，而这其实本身对我就是一种不公。
事到如今，我竟只有接受一个选项，而没有ABCD。
我不想要孩子，我很担心。我担心我教育不好自己的孩子，担心我为他做了错误的选项导致之后人生种种的不开心，而每当想到这些事我造成的，我只会觉得内疚和可怕。
直到如今，我妈并不会意识到这些问题，因为我不愿意说。
“为什么不说。”
“麻烦。”
“可是说了说不定心里痛快点。”
“这话说不说我也不会痛快。”
我试过和别人提起这些，我用最轻松的语气带着疑惑去讲，我不是不在意了，是因为要在意一辈子了所以不需要有什么语气来演绎也可以。
我记得初中时，关系比较好的女孩会相互送从文具店买来的，好看的或实用的东西来做礼物。我只能送我家里已经有的摆过的东西来当做礼物，因为我妈几乎不给我零用钱，少有的零花钱用来吃饭，剩下的所剩无几。
现在看来，也许会有人说虚荣？我从没有和别的孩子比较过鞋子，衣服，书包任何东西，我单纯的不想以后再也没有人送我生日礼物。我曾经和我妈说过这个问题，用最稚嫩的语气表达我的不满，我妈觉得孩子之间最好不要送，他们送你你就要，不送你就待着。
她总是不懂。
那些年少时总有被压抑的自卑，总有一点想要得到的友谊。孩子们的生日礼物不是那么简单的小问题。
我后来只能开始拼命的偷偷赚钱，写写短文赚赚稿费，我只想在我和朋友走在街上时我可以请他们一起吃点小吃，我只想在他们生日可以送我买的起又没用过的礼物。说起来，早早就懂得钱这东西的重要性还要夸我妈教育的好啊。
我不给你钱你就懂得寸步难行了吧。
当然懂了，这个道理我懂了十多年了。
我的养父曾经在某一年生日送了我一条粉红色的纱裙。我六七岁的年纪，看见裙子简直开心的像做梦，多漂亮啊，穿在身上仿佛自己就可以变成最漂亮最可爱的那个公主。可是那条裙子我一次都没穿过，因为每当我想穿，我妈妈会觉得那么贵那么好看的衣服现在穿太浪费了一定要大型节日我才可以穿。我最终也没有等到大型节日，只等到了我长个子。
那个年纪本来长得便快，不过两三年，我已经不能穿了。
我妈理所当然的问我：“你看这裙子放着都浪费了，我送给XX阿姨家的孩子。”她不知道，就算我一次也没穿，那也是我的。那是我养父送给我的我最爱的裙子，粉红色的很美。那是我的生日礼物，它富含不一样的意义。
这样的事情很多，不过记忆最深的只有这条裙子，只因为我太喜欢它，而最终我竟然连穿一次的权利也没有。小孩子的心很简单，可大人们很奇怪，永远不愿意满足他们最简单的愿望，总是用成人世界的条条框框污染他们的世界，让他们早早的就知道这个世界应该有规则，无论多小多老都必须要遵守的规则。
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大人眼里都没有“意义”两个字，有的只是浪费地方，浪费时间，放不下，摆着也是摆着……这些定义。至少我如今，也从来不愿意想占不占地方这个问题，我喜欢那些有意义的东西，它是除了我的脑子以外唯一能证明我的回忆确切发生过，它也会提醒我在某一天想不起来这些时，告诉我有过什么样德过程以导致我拥有了并且保存了这样东西。
包括笔和纸。
某一个娃娃，那是爷爷偷偷地攒了两个月的钱从电视购物上买给我的。某一个磨损了的钥匙链，那是爷爷戴在身上两年后送给我的小东西。某一本书，那是我再挣扎了很久后用身上最后的34块钱买下来的。某一本子，那是因为我太喜欢，初恋偷偷地放在我课桌里的。
而这些，我不会随时戴在身上像个保护神一样保护他们，他们就会被当做最最普通的垃圾扔在了垃圾站，也许收垃圾的人也不会多看一眼，面无表情的将他们丢在该有的分类。也许回收，也许一把大火烧的干干净净，只有灰烬。
仿佛一个去世的老人，没人知道他经历过多少风雨，脑中的回忆再无法探究，被推进了炉子里，一把大火烧的干干净净，也只有灰烬。
“你这算恋物癖吧？”
“我也不是什么都留着，只有我觉得有意义的东西。”
“我还是觉得算……”
我不确定是不是恋物癖，可我确定自己永远也不会改掉这个毛病。我没有安全感，我的安全感需要一点点堆砌，需要它们来为我变成一副盔甲，保驾护航在以后的路也能无往不胜，我不指望着有什么人再来给我安全感，所以我指望物件，这也说得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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