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可现实生活告诉我们，这个世界光有喜欢是不够的。
白慕看着办公室里的老师群情激愤，声讨学校的各种不合理的做法，很是无奈，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自己也是其中一员，不能免俗。白慕庆幸当初老师和妈妈的逼迫，让她先走一步，不至于再为这些事而耿耿于怀。虽然对她而言，并不需要这些身外之物去给自己添砖加瓦，她所需要的只是一个认同而已。可是就是这个简单的愿望有时也都难以实现，领导对优秀的评价标准不是建立在师生关系和教学效果上，而是更多的客观因素。
因此，她能理解同事们现在的激动，其实自己有时也是这样，偶而会为自己的付出不值。可是又能怎样呢？自己喜欢这个职业就注定要接受它的不完美，世上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要想做好一个老师，不仅要有“学生虐我千万遍，我却待他如初恋”的勇气，还要有“学校虐我千万遍，我却对它仍依恋”的坚持。
“那是不是办公室那几个都初选上了。” 白慕非常肯定地猜测。
“白老师你真相了。”
“我猜就是，我以前就说过让你们积极一点，争个班主任当当，要不也去挂靠一个办公室，这样在评分的时候才有优势的，光是上课上得好是没用的。”
“可是那样会多很多事出来，现在每天除了上课，应付各种检查都忙不过来了，贝贝又才上幼儿园，我哪里有那么多时间”小向老师忍不住抱怨。
“难道我们当老师的主要工作不是教好书吗？”
二小很生气。他有生气的理由，身为一个优秀的教研组长，而且是经过学校盖章认定的。不仅职称评审被刷了下来，连去年的绩效奖金都是末等。而那些办公室的后勤人员轻轻松松的就拿了个一等。当时大家也都纳闷呀，因为上不下来课，所以才去做的办公室工作的，怎么评绩效时就反而成了一等了呢？难道是现在对老师的优异评价标准变成了不是教好书，而是做好文秘工作。新仇旧恨怎么不让他咬牙切齿。
“别生气了，吸取教训吧。”
“什么时候我才能熬到像你一样啊。”倒霉蛋的其中一个，芳芳老师感叹。
“再熬个十几年吧，等你发现有皱纹了，就快了。”白慕看着她有气无力的样子就想笑。
“想想都漫长，不过我宁愿不长皱纹，如果可以换的话。”
“我也是啊”
吐槽一番，课还是要照上的。上课铃一响一伙人又打鸡血似的，精神抖擞地走进了教室，谁还去管什么职称不职称的。
三十一
没有晚自习，白慕决定去接了仔仔一起到妈妈家蹭饭。没想到仔仔的老师又拖堂了。站在仔仔的学校门口，白慕轮番地左脚换右脚想减轻长久站立带来的不适感。眼看着热闹的校门变得冷清起来，还是没看到仔仔的身影，白慕几次觉得自己快坚持不下去了，想干脆先去妈妈家算了。又心疼自己，等了这么久，都白白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和体力，还不如再多浪费一点。结果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脚痛的恨不得甩掉高跟鞋，如果有个沙发白慕相信自己绝对会立即扑上去。
林清海就是这个时候看见的白慕。
林清海开着车经过，远远看见路旁一个女人狠狠地踱着步子，左边两步右边三步，恨不得把地面戳个洞出来。林清海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女人就是那天那个有着和田静一样眼神的女人。看着白慕孩子气的举动，林清海觉得心情很愉快。
停好车，林清海走到白慕的面前
“你好，你还记得我吗？”
“我不认识你吧。”
脸盲的白慕从来不会委婉。
“那天我差点追尾了你的车。”
白慕想了半天只想起了有这件事，而这个人白慕不认识也不想认识。
“哦。”
看了一下学校的名字，林清海说
“接孩子啊？”他记得那天随后而来的白慕的丈夫和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应该就是他们的女儿。
“嗯。”
“都这个时候了，还没放？”
“嗯。”
“等很久了吧？”
“嗯。”
“初二？”
“初三。”
“我还以为你只会说一个字呢，有进步。”
白慕有点不好意思了，林清海一看并不是那种会随便搭讪的人，只是自己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因为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课堂上那是她的主场，可以口吐莲花、滔滔不绝，而生活中她真的不太擅长和陌生人沟通交流。她所有的口才与智慧都用在了学生和熟人身上。不熟悉她的人会产生一种高冷、傲慢的错觉，一旦熟悉才发现她不过是不够圆滑而已。她简单、直接、更好相处。
“我看你等的好像很累的样子，有个人陪你聊天时间也许会过得快一点。”
“还好吧”白慕内心在咆哮，我真的不想和你聊天，就让我一个人静静地在这里站到脚断吧。
“我刚回国。离开太久了，以前的很多朋友都失去了联系，能再次遇见你，我觉得很有缘，就想和你说说话，你不会介意我的唐突吧。”
“不会。”
“那就好，我还怕你认为我是拐卖人口的呢？”
“那不会，我还没有被拐卖的价值。”
“那什么样的人才有被拐卖的价值呢？”
“年轻的、漂亮的、身体健康的、或者是婴幼儿。我一条都不占。”白慕想了一下认真地回答。
看着白慕一本正经地回答，林清海忍不住笑着说
“是啊，是啊，所以你就不用担心我是坏人了。”
“我没有把你当坏人。”
“但是你也没有把我当好人。”
白慕想说，你真有自知之明，一切和陌生人没话找话的人，都不算什么好人。又怕太打击人了，只能忍住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违心地说
“怎么会，你想多了。”
“你脸上写着呢。”
“有吗？你看错了，我脸上一定是写着：你说的都对。”白慕诚恳的样子，让人觉得你再反驳就是冤枉她了，可话语里却是半个字都不信你的表现。
林清海没有生气白慕的表里不一，对陌生人礼貌而不失防备，这样的白慕让林清海本来愉快的心情更增添了几分愉悦。
又开始有学生陆陆续续地从学校里出来了。
“你女儿可能也该出来了，我就不打扰你了，和你聊天很高兴，希望能再有这样的机会。”
林清海礼貌地告辞，并没有追问白慕的联系方式，他相信他和她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三十二
看到仔仔和两个同学背着书包一路聊着天，悠哉悠哉地走出校门，白慕都想直接扑到她身上去了。实在是仔仔还没她高，怎么看，要背她都还是有点困难了，要是出来的是梁原白慕一定会马上趴到他的背上再也不下来了。
“你怎么来了。”
仔仔兴奋地跑过来，一边和她打招呼一边和同学挥手告别，两个女孩也一边喊着“阿姨好”一边和仔仔挥手。
好不容易走到停车的地方，打开车门坐下去的一瞬间，白慕才觉得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我服了你们老师了，身为同行我都忍不住想说，这样的疲劳战术真的有用吗？”
“我也是这样觉得，还说什么要愉快地学习，我就从来没有愉快过。”
“实在是你不是个学霸啊，要不我就直接去向你们老师建议了。”
“你提意见个和我是不是学霸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去提意见，我怕你们老师会数落我。自己孩子的成绩都不好，现在我们义务给你补课，你还挑三拣四的。”
“有你这么打击人的吗？”
“我没有打击你，只是站在一个教师的角度，客观分析你们老师可能会出现的反应而已。”
“你说我们可以举报吗？”
“举报什么？”
“举报他们补课啊。”
“人家都没收你们的钱，好不。”
“没收钱他们也不能剥夺我们的课余时间啊，他们凭什么啊？”
“凭他是你们的老师，所以他有发言权”
“那他们这么任劳任怨的图什么啊。”
“升学率啊，你们初中的学校可比我们高中的竞争激烈多了。升学率决定了生源，生源决定了学生素质，学生素质又决定了升学率，所以啊，初中哪个学校都差不多。”
“他们抓升学率就要我们牺牲啊。”
“人家还不是牺牲了业余时间啊。”
“问题是我们不需要他们的牺牲啊，可是他们却强迫我们。”
“忍忍吧，到高中就稍微好点了”
“那时你又会说忍到大学就会好点，到了大学再说忍到毕业就会好点。反正我是注定了要一直忍耐的。”
“你居然有了这个觉悟，有进步啊。”
“呵呵。”
“你以为我不烦啊，我好不容易来接你一趟吧，结果活生生站了一个多小时，脚都要站断了。”
“你不会找个地方坐一下啊，要不坐车里也行。”
“谁知道你们老师什么时候放啊，我怕到时错过了，不是白浪费我的精神。我开始又没说能来接你。”
“是啊，你又不能坐在马路边上，”仔仔光想想白慕坐在马路边的画面就觉得好笑“看起来像进城务工的保姆。”
“切，有我这么有气质的保姆吗？”
“没有。不过你把衣服换一下，头式换一下就有了。”
“难道我在你心目中就这形象。”
“怎么会，你是我心目中的女神。”
“唉，你的才思敏捷怎么不能用在学习上啊。”
“又来，我已经在很努力的学了。”
“嗯嗯，我看到你的努力了。”
“能不能走心点。”
“我是真心的。”
一路聊着天，很快就到了娘家。白慕只想赶快跑到爸爸面前诉个苦，撒个娇，而仔仔只想赶快到外婆面前诉个苦，撒个娇。对象不同可是母女想要诉苦、撒娇的心情却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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