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家中的网络时断时续,有气无力的信号传到自己房间利时,就像已翻越了山河大海,再难维持设备继续运转。于是无奈之下,只得转移学习阵地,搬到冷冷清清的书房。书房以前是母亲伏案工作的地方,不过自七八年前她为了考什么证书,在那案头坚持学习了几月后,就再没见那书桌前的台灯亮过。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怀着有些复杂的心情收拾好灰蒙蒙的书,摆上自己崭新的设备,登时觉着整个人都快速敏捷了起来。
在休息的间隔百无聊赖时,便仔细打量这许久未见的书房,好像重新认识了这一个家。
书房里一张木桌上摆着母亲的与我的两张照片。我的那张经无数道修饰工艺修善,已失了真,自没什么看头。可相比之下,母亲那张自然亲切地让人觉着舒服又陌生。照片里的母亲还是二十出头的少女,皮肤白皙,眼神灵动,一颦一笑让现在的我看着都被深深惊艳。记得母亲曾说过那是父亲第一次和她出游时給她拍的照,平常见父亲愣头愣脑没什么审美细胞,偏是拍这一张时,手没抖,游人没抢镜,母亲也没见闭眼,天时地利人和都齐,捕捉到了一个最闪光的瞬间。我细细端详着照片中笑靥如花的少女,那是我的母亲,却又不像我的母亲。她好像是仙女一样周身散着光,眼底的星星闪亮,穿透到十几年后的那天——一个那时她还不认识的女孩的眸子里。
母亲也曾是女孩啊, 她也曾会与身边的人嬉笑打闹,也曾会对着镜头吐吐舌头摆出古灵精怪的造型。她也曾怀着少女的梦想,就像我现在一样,肆无忌惮地在心中描画世界可能的模样,也曾对着摄像头,与摄像头背后的爱人,冲着扬起可爱的憨笑。有人说每一个母亲都有一个木箱,里面藏着下凡时羽衣。每个女孩都有自己的羽衣,但当了母亲后,那层羽衣便自己褪下。每每母亲们只是凝望着,那个木箱,却再没有勇气打开它。透过照片,我亲眼看见了那时披在母亲身上的,闪闪发亮的羽衣。而此刻的我坚信,它也正披在我的身上。
想起小时候刚会认全亲人,所以每到空闲时,家里人就会指手画脚地点认人,让我熟练熟练。
“这是谁啊?”
“外婆。”
“这是谁啊?”
“妈妈!”
“不,她不是妈妈!”家里人故作严肃,开玩笑地说。
“她就是妈妈!” 我不懂了,但嘴上还是确定得很。
“她不是妈妈,她是叶**!”
我想了半天,哇地一下哭了起来:“她就是我妈妈!她就是我妈妈!叶**不是我妈妈!”
那是我记忆里小时候哭得最伤心的一次。我惊恐得发现我所熟见的妈妈还有另一个名字,一个我所陌生的,另一个世界的名字。我不敢相信,但从旁人无奈却又确凿的眼神语调可以看出,妈妈确实不止是妈妈。
我忘记那时我是怎么被哄好的,只记得临睡前还在一呼一吸地喘。有个人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一直重复安慰着:“妈妈就是妈妈,妈妈就是妈妈。”
妈妈就是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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