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书桌上,有一座死去的文竹。
当我旋开机关,书灯散发出暖黄的光芒时,它也随之舒展残枝,显露出一片萧索而清寂的枯黄。
它将一片片渺小的须叶洒向我置在一旁的书页上,随着空气中一阵轻微地振动,又吹散去了更远的桌角,像一场绵绵降临着的雨,悄无声息地落满了书桌。从苍绿如林去到孤枝一叶,它如春雨淋过的积雪般融化在这里。每夜打扫虽不易,我却不打算移走它——移走这一座春秋的重量。
秋风似乎是渐渐的去了,而小雪仍未落下来。季节交接的日子里,一切犹疑的、无言的事物,也渐渐都有了各自的趋向。气温降低得明显,走在路上时,冷风和疼痛便灌进耳朵。前些时候甚至落了几段冰凉的雨,曇天上也没有颜色,大雨破碎在灰色的坚硬的地上,积蓄在洼里,只觉是脏的。
雨停后,气温却没有回升的余地,依旧是冷的。但中午的光线却洒在树林里,湿透的落叶以一面浅浅的水映射着日光,令人无端多出了一份放松的情绪。
林地里的泥也化了,岩石铺开的小道两旁睡满落叶,一缕光从上方苍绿色与丹红色的树叶间隙里落下来,显得格外单调而湿薄。偶尔有一两声殷切的鸟鸣在浮空中荡游,抬头看时,却又不见踪迹。如同人的某种莫名的情感,确实是存在着的,却又不可深思。
秋季确实是缓缓地离去了。树林尽头处有人打扫出一堆蓬松的枯叶,以一分慵懒的姿态倾倒在柏油路旁,如同一捧枯萎的欲望。微小的蚁虫在中间机械式的爬行,残存的养分同样回馈着自然,大概也未算无一物。
将来这里仍然会有雪。稀薄而透明的初雪,寂静地从风中落下来,之后密集成遮蔽天空的大雪,将万物同化作飞雪。年年都是这样,重复着单调着,一切未来的都随着时间的动荡而规律地变化。却只有上一秒的阳光,上一秒的落叶与爬虫,上一秒的人的感受,被迫扑上历史的尘埃,成为不可回首更不能更改的永恒。而奋进着的人,迷惘中的人,欣喜若狂的人,郁郁寡欢的人,活着的人,逝去的人……也正如同年年如此的晚秋。
清风吹动秋雨的时刻,我刚刚熄灭了书灯。雾一样弥漫的夜空里,见不到星辰,或许勾陈一也终于失没在了寂寥银河。但鼻间淡淡地烟味却警醒着我,此刻是人而非梦。
走在正午的树林中央,耳后有风停留过。但当我回头望时,却哪里有什么明镜台,此树也不是菩提树。不过是红尘十步,一心客尘。
風になる時。
2018.11.10夜于财经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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