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昨天

《告别昨天》

文/笑对人生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改制的帷幕终于落下了。事隔多年，当我被一些东西感动着，纠结着，便有了一丝想将当时的心情记录下来的理由。

        那一年。我们下岗了，实际也就意味被抛弃了，被彻底的，当着包袱给甩了。心中的愤懑和沮丧无以言表。奇怪的是，当一锤拍板定音后，人们出乎意外的平静。没有声响，没有眼泪，静静的，迈着两只机械的腿，走出会场，面无表情，木讷地高一脚低一脚的摇晃着，步覆蹣跚，向着各自的家走去……

        天空很阴沉，不时刮起一阵強风，卷起落叶和碎屑，拋向空中，然后，任凭它纷纷往下落。我站在工厂的大门口，目送着一个个远去的单薄的身影，心似被踩踏过的草坪，感觉到从没有过的凄凉。

          别了，我至亲至爱的师傅们，别了，我那曾经朝夕相处过的工友们！此后，我们将各奔东西。就象漂浮在崩堤后的洪水上面的落叶，随着洪流，毫无目的飘向四面八方。谁也不知道今后的命运，谁也不知道以后的归宿。

        从今以后，再也难相见。再也没有在一起欢歌笑语的日子。再也没有机会在一起推杯換盏相互倾心的诉说。此刻，就连以前脸红脖子粗的爭吵，也似乎变得亲切起来。我強忍着泪，不让她流出来，转头望向我曾经的工厂，车间。她们静静悄悄的，默然无语，一副忧伤，滿是无奈。别了，我曾日以继夜忙碌的地方！别了，那曾被我抚摸而仍然明净澄亮的机床！

        从此以后，你是你，我是我。光阴会逐渐的让我们成为陌路。风吹过门卫室的门缝，发出呜呜的声音。听起来阴森寒凉。天空飘起了雨，一点、一点的无声流淌着。风裹着阵阵寒意，悠然而过，不由地一个个冷颤！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到家门口的。站在门前，拿着钥匙的手，几次插不进锁孔，几经努力，才将门打开。爱犬一反常态，没有象往日那样，欢叫着，摇着尾巴扑向我，只是轻轻的呜咽着。我没理睬它，失神的望着空荡荡的屋子，悲从心来。

          来到床前，爱犬无声的紧随着我。我再也支撑不住了，身体僵硬像根木棍，仰躺在床上。眼盯着天花板，一股热泪，刷刷的流了出来。我没有去想擦去泪水，任凭它自个儿流淌。爱犬就在身边，依床而卧，静无声息。直到妻儿回来，我也没挪一下。爱犬也沒象从前那样，欢天喜地的去迎接。只是头低着地面，就那么静静的盯着进门的家人，眼中似乎噙着泪花。

          妻子见状，并没言语。她知道我心里的苦，她也为我难受。听着她草草的安顿了儿子，便独自睡了。我知道，因为我，晚饭失去了香味。夜深人静时，我的心才渐渐平复下来，翻身起床，径直走向后面的阳台。雨，还在下着，稀疏点点的。看着在雨雾中亮着灯光的厂房，因雨幕并不显得明亮的灯光，更觉昏暗。它在冷雨凄风中摇摆着、晃动着，阴影时显时无，就像鬼魂在飘来飘去，令人感觉阴森恐怖。

        我在阳台上来回的走着，有时也会呆呆的站立。每当这个时候，爱犬就会在腿上磨来磨去，像是在安慰我。就这样，它，一直陪我到天明。整整三天，我把自已关了起来，没有出门。爱犬亦如我，狗盆里的狗食，原封没动，只是旁边碗里的水，浅了些。难道它也懂我的悲催？只要有人从楼前经过，它总要蹿出去，趴在栏杆上，叫那么两声。现在，无论外面多嘈杂，一切都与它无关，就好像它已不存在。就这样，听话的、温顺的陪伴在我左右，并没有过多举动。也许，此时的它，担心自己的任何行为，会引起我的更大不快。

      这三天，我想了很多很多，经过反复思考，理智终于让我清醒：我不能被击倒，不能就这样沉沦下去，我要与命运抗爭。我要活下去，顽強的活下去。不但要活下去，而且要比以前活的更好！我在这里干了大半生，把我整个的青春耗尽，为了这个集体，没拿过一针一线，一草一木，一沙一石，以全身心投入着。

        可是，我又得到了什么呢？那里的一切，浸透了我们的汗水，甚至还有我们的心血。今天，財富被一双巨手残忍的掠夺，无尝的奉送给了他们的至亲至爱，没有一絲内疚，没有一毫不安，理所当然的，还振振有词。突然间，我们变得一贫如洗，成了两手空空的可怜人，一群可怜的弱势群体。可怜巴巴的被所谓的慈善者们关爱着，时常施舍一些从桌底下扫来的，还有一点肉丝的骨头。更为滑稽的是，还不断的叫嚷，提醒我们去感恩。

        大江东去，翻卷着世间奇事，惊涛拍岸，飞溅起如雪泡沫，尽展人世沧桑。也许这样也不是坏事，福祸两依！起码今后的人们，会有前车之鉴。无论任何时候，任何时期，不能全身心的投入，都要给自己留下余地，留下后路。

        现在好了，我要为自己而干了。以前的一切，全当是遭了一次大劫。虽然什么也没有了，我还有手，还有脚，还有结实的身体，一切可重新开始，只不过从头再来。只要不向生活低头，总是有活路的，比如一棵草一滴露水。想到此，心，便开朗起来。我走向洗澡间，在浴室逗留了足足一个多小时，让一切不快都冲走吧！

          一夜风雨过后，路边上的野草已倔強的挺立了起来，身上的泥士，早已抖的一干二净。新绿的叶片上，还挂着露珠。带着爱犬，踏上新的征程，天际，彩霞滿天……

作者:笑对人生，原名：柳教科，湖北仙桃人。一名曾经有个文学梦的人。不因生活的劳累而放弃对文学的热爱，一直坚持用文字记录自己真实的生活。偶有文字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