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惠洪《冷斋夜话》载:“东坡镇钱塘,无日不在西湖。尝携妓谒大通禅师,师愠形于色。东坡作长短句,令妓歌之。”
意思是,苏轼任杭州知州之时,几乎每天都要在西湖上泛舟游玩。有一回,苏轼携了一位歌妓去拜访一位法号叫大通的朋友,可能是路过吧。大通禅师一见,有些不高兴,毕竟出家人远离红尘,不尽女色是最基本的守则,你带个妓女,那不是唐突人家嘛。苏轼一看,乐子来了,便当场写了一首小词《南歌子》,让歌妓歌唱。词云:“ 师唱谁家曲,宗风嗣阿谁。 借君拍板与门槌。 我也逢场作戏不须疑。 溪女方偷眼,山僧莫皱眉。 却嫌弥勒下生迟, 不见阿婆三五少年时。”
却说这位大通禅师,来头实在不小。其人本名叫善本,“大通”是皇帝所赐之号,眼下是杭州静慈寺的名僧,应该说法力高深不为过,否则的话皇上也不会亲赐名号的。
再回到这首《南歌子》,意思是:算了吧,别装了,快别端你高僧的架子了吧。别人不知你来历,可你那点老底却瞒不过我。尽管日日嘴里耳畔都是佛音佛号,鬼才知道你真正回荡在心里的是不是男女小曲,靡靡之音。身披袈裟,才不一定就是佛家弟子。现在借用一下你讲经说法的拍板和棒,照你的讲经说法的样子说给你听——哎,可不准不高兴吔——适才歌妓在献唱的过程中,媚眼频频,我见你不住蹙眉。可真是不爱听吗?据说弥勒佛一生下来就什么也知道,可叫我说他还是生得晚了,因为他不知道大通禅师的过往呢。眼前这位看上去法相威严高大的圣僧,年轻时也是风月中人,并非那么六根清净呐。
“借君拍板与门槌”一句里的二物准确名称叫醒木和法棒。僧人说法时,说到紧要关头,往往用法棒击案,同时大声叫喊,故称“棒喝”。醒木的使用类似衙门审案时的惊堂木。旧时学塾先生教书,也断然少不了教鞭与用来打学生手心的手板子,道理亦同。然而苏轼偏不称木和棒,却称其为“拍板”“门槌”,前者用来讽刺其随意,后者呢是说只用来敲门槌,意思是只不过仅在寺里住宿而已,借以表示对佛门的清规戒律的不屑和对大通的嘲讽。有点类似睢景臣《高祖还乡》里把“舞凤旗”说成“鸡学舞”,把“飞虎旗”说成“狗生双翅”。
哈,这玩笑开得,怕也只有大文豪的名头和杭州市市长的身份才敢如此吧,何况还在皇家敕建的寺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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