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江南的一个才子该多好,门前小桥流水人家,一转身是自己的书香庭院。早起一杯清茶,午后几页闲书,夜幕低垂时踩着朦胧的石板桥数着几家灯火。其余的时间就去写你想写的东西,故事也好,闲文也罢,或几行小诗也行,你要是再会画几笔,慢慢悠悠的过完这一生,真是人间乐事。
可惜你不是生于江南,也并没有什么才情,只是泥土里生长出来的一颗树。春来了你要发芽抽绿,秋去了你要叶落西风。酷暑时向阳生长,寒冬时沉寂无声。你能数的清有多少人在你的根上静坐乘凉,也能看的透天气和人心的变化无常,你只能在这里,去不了南方。
你可还记得当你还是一个小树苗时,还不如一个小草招摇,就有人对你说:努力生长吧,你将来肯定是参天大树,是个栋梁之才。于是你每天以向上的姿势站立着,生怕自己还算笔直的躯干节外生枝,怕牧羊人的鞭子一时疏忽放纵了小畜生啃了你的树皮,怕顽劣的孩子在夏天的时候摘你的叶子过家家。
岁月流长,那南方的燕子从来不在你的枝丫上做巢,翱翔天际的老鹰也未在你的躯干上停留片刻,只有那漫山遍野的麻雀来来去去,叽叽喳喳的压满你的头顶,家长里短。你沉默不语,你的内心讨厌它们的吵闹,可你也知道它们是你唯一的朋友,没得选择。
寒来暑往,摘你叶子做饺子皮儿的小丫头出嫁了,挥着鞭子的赶羊人入土了,你从仰望炊烟的岁月里走过来,成了俯瞰村庄的大树,你不再关心是否有人说你是栋梁之才,也不去理会是有人觊觎你硕大的阴凉,因为你望不见南方,你没有故事,没有过往,就像时间一直在静止,成长等于了蹉跎。
你心说,要是有来生,定不再听信那些“栋梁之才”的经验之谈,也不去忐忑来去的麻雀搬弄是非,花开花谢、月落日升都是它们的事,你想要一杯茶,一本书,一个小庭院,案头放着文稿,锅里炖着鸭汤。你想做一个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让别人去读你,你不去望。
于是终有一天你死去了,繁茂的枝叶不见了,斑驳的枝杈裸露在空气里,龟裂的树皮像是历经战争的城墙,可惜这一场战争只是一个怪诞的投影,于浩瀚的时间中,勉强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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