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N公司上班时,有一对令人羡慕的夫妻,Z小姐和W先生,Z小姐在生产管理部,W先生就职于银行。
当时的Z小姐刚刚怀孕。每个周末的晚上,我们这些外地人经常会聚在一起轮流在各个家庭吃晚餐,大家一起在厨房忙碌,一起喝酒聊天,好不热闹。W先生几杯啤酒下肚,会在餐桌前讲述他们的浪漫史,偶尔Z小姐也会聊聊。故事就从这里开始吧。
(一)
W先生与Z小姐相识于学生时代。那是大二上学期开学不久的一个傍晚,空气渐渐有了深秋的凉意,一群海鸥正在漫天红霞中排成“一”字飞向天际,眼前的景色让正在操场跑步的W先生心情不错。
这时迎面跑来一个穿着荧光粉T恤,白色的运动短裤的女孩。女孩梳着高高的马尾,有着一张秀气的鹅蛋脸,W先生的脑海中立马浮现“如沐春风”四个字,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合眼缘吧。
后来一连几天,W先生每晚都能在操场的跑道上看到女孩,每次W先生都想跟女孩大大方方地打个招呼,可等到女孩跑到身边时,W先生就心跳加速,预先在心中排练多遍的台词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就着唾液一起吞下,一次又一次……
终于在半个月后,W先生的机会来了。这天W先生跑在女孩的后面,突然从女孩的手腕上掉下个什么东西。W先生放慢了脚步,捡起来后发现是串颜色多样的玛瑙石的手链。W先生在上小学时,学校门口有段碎石路,其中有不少的玛瑙石,对这种石头很是熟悉和亲切,于是W先生来了勇气,跑过去追上女孩。
“同学……你的手链掉了。”W先生气喘吁吁地说道。
女孩停了下来转过身,皱起眉头,下意识地看了下手腕,又看了下W先生。一时释然,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噢,是我的手链,谢谢啦。”女孩接过W先生递过来的手链,轻轻地戴在纤细的手腕上。边走边同W先生聊了起来。
“你也喜欢跑步么?”女孩问道。 “嗯,是的。上中学时总感冒,我爸就带着我开始跑步,后来就爱上了,用医学解释就是跑步会分泌多巴胺,让人情绪变好……”W先生开始滔滔不绝。W先生第一次发现自己也很能说,应该说跟女孩聊天让他很放松。
那天他们聊了很多,从跑步聊到玛瑙石,又聊到村上春树的那本跑步小说,天南海北,直到“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才各自回到宿舍。W先生与Z小姐就这样交往了。
(二)
像所有大学的恋情一样,Z小姐和W先生也面临“毕业即分手”的抉择。毕业后Z小姐在苏南一地级市外企工作,W先生在浙北一个县级市国有银行工作。两个城市相距4个小时的车程。
大家都是从赣南小县城走出来的乡下人,都一样没有人脉资源,不敢轻易离职。随着工作的忙碌,Z小姐和W先生联系日渐减少,两人感情也淡了下来,原来约好一周相聚一次也慢慢变成了一月一次。这样断断续续一年以后,Z小姐和W先生爆发了相识以来最严重的一次争吵。
那是十一月中旬一个周五的下午,Z小姐工作组的一个同事将一台小型设备从供应商处带回国,忘记向海关报关,导致对供应商的设备款无法按期支付,牵头的Z小姐正为此事联系补报关事宜,急得焦头烂额。
突然老家来电话了。Z小姐得知父亲在地里做农活时晕倒,送到医院后检查出胃癌需要马上手术。 一连几天高强度的工作,加入父亲的病带来的焦灼,Z小姐挂掉电话后,再也憋不住了,跑到卫生间里暗自落泪,这时电话又响了,Z小姐抬起疲惫的眼,望了下手机,突然两眼放光,像看到希望一般,W先生来电话了。
“Emma,最近怎样?居然有一个星期没有联系了。”W先生嘴角上扬,期待着Z小姐轻松的回答。
“很不好,工作很忙,父亲检查有胃癌,我必须马上回去一趟,你陪我一起吧?”Z小姐满是期待地问道。
“……”电话那头是一阵沉默,W先生近期也很忙,作为入职不到两年的自己这时请假,好像不太合适。
“恩,Emma,你也知道,银行年底最忙了,实在走不开。你先回去,有什么紧急情况你再打电话给我吧。”W先生小心翼翼地答道。
Z小姐沉默了一会,“喔,这样,我有电话进来了,先挂了。”Z小姐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只好敷衍挂掉电话。是啊,很多时候,大家谁也顾不上谁,但是Z小姐还是感到“意难平”。
后来,Z小姐的父亲处在胃癌晚期,患癌面积太大,切除手术失败,父亲就与这样的方式告别了,短短的几天竟然阴阳相隔,永无交集。Z小姐如遇当头一棒,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浑浑噩噩料理完后事,带着悲痛回到了工作地。期间W先生偶有电话过来,Z小姐一律不予理睬。一来自己不知怎么回答,二来近期自己也不想说话。
回公司后第二天,W先生再次来电,Z小姐刚一接通,电话里便传来了对方的质问声,“为什么不接电话?我很着急,你不知道这样让人很担心么?”
“很累,不想接!”Z小姐不耐烦地叫道。
“谁不累——”W先生还没有说完,发现电话挂了。
接下来,他们陷入了冷战。
(三)
最后W先生先缴械投降了,在初春时节,W先生约Z小姐一起去旅行,这还是她们有史以来第一次的两人旅行,地点是青海的茶卡盐湖。
在艳阳高照的春天,西北之旅开始了,两人又是火车,又是汽车转战到了青海。虽然车马劳顿,但在陌生的地方本能的兴奋感让两人心情不错。
青海的云总是厚得像棉被,天空又蓝得发亮,在茶卡盐湖的“天空之境”,湖面将蓝天白云倒影其中,有种“人在仙境”的感觉。仿佛可以将云踩在脚下,而天空在脚下无限舒展开来。
Z小姐和W先生这样一前一后的走着,盐湖那带着咸味和凉爽的风吹来,W先生平时的那些疲惫和烦恼一扫而空。他拉起了Z小姐的手,动情地说“Emma,我们在一起吧。我想和你在一个城市生活,我会努力挣钱,现在的我不像以前那样内向了,在交际上也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Z小姐微微笑了起来,出了整齐洁白的牙,随后又轻蹙眉头,大概是为工作的事情有些发愁。跳槽可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W先生所在的县级市可比不上Z小姐工作的地方好找工作。 但Z小姐还是决定给出肯定的答复。
“嗯,好,只是工作比较难办一些。我在招聘网上多留意下信息,有合适的我告诉你,你也帮忙去打听打听。”Z小姐虽感觉难,但还是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这也是她的性格,开朗直爽,不怕困难,敢想敢拼。W先生当初也是非常喜欢她这样的性格,这也是W先生身上缺少的,他们的性格是很好的互补。就是俗话说的“人缺什么就想要什么”。
(四)
大概又过了一年半载的时间,Z小姐到了我工作的N公司入职,N公司跟W先生工作的银行也有着很多的业务联系,能顺利入职Z小姐的工作能力强是一方面,W先生从中周旋也起了很大的作用,尽管如此薪酬却比Z小姐原来的工作少了三分之一,但W先生和Z小姐仍然很高兴,“一家人”终于在一起了。
之后向大多数幸福的情侣一样,他们结婚,第二年Z小姐怀孕,生活似乎对他们很优待,我们经常能从Z小姐的脸上看到幸福的笑容。
我所在的N公司是W先生银行的大客户,W先生是客户经理。每天,W先生都会来N公司一趟,将完成支付的银行回单送来,取走需要支付的单据。
有一次,W先生向往常一样过来取需要支付的单据,而我当时负责跟他对接业务。正好Z小姐开完会从会议室出来碰见了我们,打了个招呼Z小姐又回去工作了。我等她走后,开玩笑地说:“娶了个能干的美女,真是幸福啊!”
W先生先是楞了一下,然后很认真地说:“我老婆也算是美女么?应该说不上吧。”本来只是客套的话,被W先生这样一答,我尴尬地笑着打圆场,“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么。”
“喔……”W先生低下头收拾单据,也没有再说什么。我隐隐觉得这幸福的背后或许也有着某种隐藏的难处吧。
我想起最近偶有同事说,Z小姐怀孕后对W先生甚是严格的“管理”,如每天必须在九点之前回家,不能在外面应酬过晚。而对于早已习惯每天下班后例行应酬活动的W先生来说,实属不易,W先生颇有微词。
(五)
再次看到W先生,是在杭州的银泰百货,我跳槽到杭州工作的第三年。
那是孩子们喜欢的暑假,玩具区挤满了大大小小的孩子。我正陪儿子选玩具,一扭头看到W先生牵着女儿走过来,我笑着朝他挥了挥手,“嗨,老王!”,他朝这边望过来,脸上浮起熟悉的笑容,那是熟人之间的默契。
“怎么不见Emma?”我随口问道。W先生愣了一下后马上释然,平静地说道“我们离婚了。”我一时语塞,尴尬至极,不知该如何回答。说遗憾有点无力,说没事又显得虚伪。好在W先生擅长场面话,立马转移了话题:“你呢?在杭州的生活怎样?还顺利么?”
“嗯嗯,还好,这次终于稳定下来了。”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从W先生的脸上我实在猜不出他的情绪,多年的职场应酬已经使W先生早已学会了不露声色。我们聊了会目前的生活,后来我带儿子选好玩具去了游乐场,临走,W先生说:“兄弟,下次我们一起去好好喝杯。”
我点了点头,我们就此分别。我也再没有见过W先生。
后来听周围的朋友说起,W先生和Z小姐在女儿出生后就不和了。W先生的母亲过来帮忙带孩子,婆媳本来有观念上的冲突,更多还是夫妻之间缺少必要的沟通,刚开始是争吵,后来演变成无休止的冷战,再后来Z小姐离开了。
他们终究也是被生活的一地鸡毛而淹没。曾经让我看到爱情模样的夫妇就这样分道扬镳,不免让人嘘唏。幸福的婚姻到底是什么样子,嫁给爱情的人最终也不一定能拥有幸福的婚姻。互助的性格也好,相似的脾性也罢,幸福或者就是两人的一种感觉,并没有所谓的标准公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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