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的秘密

图：电影《后会无期》截图 图：电影《后会无期》截图

人性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

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争论了几千年，没有结果，也不可能有结果，人性的复杂，怎么可能简单地用善恶两个字来解释呢。

善、恶，褒贬词义很明显。解释人性，首先要抛弃的就是褒贬词义的区分。善、恶这两个字，我更趋向于它们最古老的意思，善，是指有利；恶，是指不利。但人们在讨论善恶时，都是在讲它现在的意思，所以，我要首先放弃使用这两个字。

人性是自私的。自私这个词，在我的眼里没有褒贬的含义，只是一种状态的描述。

自私的意思是，人性总是趋向于“我”、“自我”。

人性里包含两个层面的东西，本能和理智，如果说后者是人区别于动物的唯一特性，我们勉强可以说它是高级属性，我说它高级，也是状态描述，不带褒贬。

本能就不用再讨论，因为它是绝对利己的，所有与本能机制相关的一切，都是为了保证生物体生存和繁衍下去。动物偶尔也会表现出一些利他行为，但这些利他行为的背后，是对整个族群的“利己”，这是整个机制的一部分。

需要重点讨论的是理智，这种人类特有的属性。

很多人将理智解释为对本能的克制，或者说，将理智与本能对立起来。我倾向于认为理智与本能是统一的，是一个硬币的两面，是对本能有意识的、有计划的、迂回的满足。理智会克制本能，但克制的目的并不是压抑本能，而是长远的满足本能。

讨论人们追求的东西，会陷入到无限的争论之中。比如说，大多数人争名逐利，而在此过程中，又同时表现出利己和利他的行为，或者说，无法从动机上去证明他的行为是利己还是利他。并且，这世上还有些人，不在乎、也不追求名和利，他们超脱于名利，你怎么解释？——所以，从利己和利他的角度，也无法对人性作出清晰的解释。

这些都是争议的点。

如果要作出有力的解释，就必须有一个共同的前提，这个前提必须是争论的多方共同承认的。

这个前提是：理智的行为都是受观念的驱使。需要立即指出的是，这里所说的理智的行为，是相对于本能的行为，而不是指经过深思熟虑的行为。作出这个理解，是为了将不理智与本能分开，不理智并不代表本能，不理智，充其量说是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的行为。

理智的行为都是受观念的驱使，意思是指，除了本能的行为以外，我们所有的行为，都是为了践行自己的价值观。这些行为，都是价值观的体现。而这些价值观，你可以判断它“好”，也可以判断它“坏”。

判断本身，也是价值观的体现。

我想，这个前提应该无人反对。有了这个前提，我们就可以从这个前提出发来讨论人性。

有些人追求名，是因为这符合他的价值观；有些人追求利，是因为这符合他的价值观；有些人表现出利己行为，是因为这符合他的价值观；有利人表现出利他行为，也是因为这符合他的价值观。

善良、阴险、坦荡、猥琐、知行合一、心口不一、稳定、善变、简单、复杂，有些时候大公无私、有些时候自私自利，有些时候贪生怕死、有些时候又不顾生死舍身取义，有的人为了理想可以放弃生命，有的人为了活着苟延残喘，有的人视自由为最高价值，有的人视自由为草芥……所有这些复杂行为的背后，都是他自己的价值观。

也就是说，我们都在干同一件事：都是在践行自己的价值观，都是在做我们认为“正确”的事。

但是价值观是多元的，不同的价值观之间不可避免地会产生冲突，人与人之间的冲突，说到底就是价值观的冲突。这些冲突可以表现得很理智，比如辩论，也可以表现得很残酷，比如战争。

人是社会动物，不同价值观的人，会趋向于聚集到一起，用一种价值观取代其它的价值观。宗教、国家、政党……任何一种团体，都是在干这件事。

人类的历史，就是一部价值观争论史。

你怎样去分辨这里面的对错？没法分辨。或者说，只要你有价值观，你就无法超脱价值观本身。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这句话的意思是，天地不偏不倚，平等看待万物，圣人不偏不倚，平等看待各种价值观。

回到我们最初的话题。我说人性是自私的，就是这个意思，我们都在用自己的价值观指导自己的行为，这种价值观只能是“自我”的，因为你只能是你自己，你超脱不了你自己，你践行自己的价值观，本身就是“自私”的。

说了这么多，有什么用呢？

当然有用。我们都是社会动物，我们不可避免的要与他人打交道。明白了人性的秘密，就能更通透。通透了，就不再焦虑。

很多人，与别人打交道，会下意识用自己的价值观衡量别人的价值观。当这个人做出符合他价值观的事，他就视其为同类，与之交朋友，当这个人的行为不符合自己的价值观，他就与之抗争，或者避而远之。

但人性是如此复杂，价值观不会永远写在别人脸上。如果他做出很多符合你价值观的事，你当他是朋友，你对他越来越开放，突然某一天，他做了一件不符合你价值观的事，你就是感到无比失望。这种失望感进而变成愤怒，充斥你的心灵，你觉得你瞎了眼看错了人，你觉得之前为此投入的时间精力和感情都白费了，且都是错误的。

有句经典名言：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走得越近的人，越容易生出爱恨。因为，走得越近，越容易了解对方的价值观。

距离产生美——是因为距离会隐藏价值观啊。

明白了这些，对我们的意义是重大的。

明白了这些，我们就不再对他人寄予过高的期望，他人所做的一切，哪怕在我们眼里多么不可思议，但在他本人那里，都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

明白了这些，我们在与他人，特别是与我们爱的人、在乎的人：我们的家人、朋友交往时，就能够不再苛求他们所做之事必须与我们的期望吻合。因为离我们越近，越容易探知对方。有同，就已经很难得了，又何必在乎那些异呢？

明白了这些，我们就能够始终抱着一颗包容的心，与别人求同存异。只要别人没有实实在在侵害我们的利益，仅仅是价值观不一致，那就没什么值得焦虑的。

明白了这些，我们在与别人交往时，就会坦荡地亮出自己的价值观，不贬低自己，不迎合他人，不卑不亢，简单有效，知行合一。

明白了这些，将大大降低我们的焦虑感，使我们始终保持开放的心态，变得无比平静、强大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