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片瓦

我是一片瓦

亲爱的，告诉你一个秘密，唔，……

其实，我是一片瓦！

别吃惊，听我说。

是的，我原本是一片瓦，银烛下泛着幽冷的秋光，萤火中重现尘封的昨日。高高的宫墙上我曾静候辇车碌碌，瓦砾堆中我是被弃千载的故事。

还记得我刚从瓦窑中烧出来时，带着满身的青涩与羞怯，在工匠们手中传递着，最后被安放在屋顶房梁。曾有过紫禁城琉璃瓦的光鲜耀眼，也有过贫家陋户烟熏火燎的难堪。最终，尘归尘，土归土，我躺在瓦砾堆中冥想前世今生……

是的，我是一片瓦，一片生来就注定是女人的瓦，一片无法逃离命运安排的瓦，一片没有依托没有根蒂的瓦。

小时候听老人说，若哪家生了男孩叫做“弄璋之喜”，生了女孩就叫做“弄瓦之喜”，那时并不知晓何谓“弄璋”，何谓“弄瓦”，小心眼里便有种莫名的怨愤：好好的女孩儿，为何偏生要比作那墙头屋上片片不起眼的灰瓦，那片片无人关注、自生自灭的灰瓦？平日间风吹日晒，烟尘满目，夜里还常有不安分的老猫爬上房踩碎月光下一串串狂乱的梦想，美丽乖巧的女人怎么能是瓦？

青葱少女怎肯安心做一片瓦，心下里总自比为“美玉”的，晶莹璀璨，光泽莹润，似乎那才应该是女人的常态，最起码是养眼的。却没想到美的东西也是易碎的，当她经历了许多生活的磨折情感的晃荡后，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宁为瓦全，不为玉碎”，女人的情感原是一块玲珑美玉，几经折腾，便有了丝丝裂痕，终有一日骤遇高温便訇然破碎，纵然碎了也是粒粒晶莹略无瑕疵的玉屑；另一类女人却仿佛淬过火一般，高温之后骤然冷却，从此颜色尽销，光泽全无，灰扑扑混沌如瓦。这便是曾经玉质的情感瓦化的过程吧？须知碎玉虽美却已不再完整，全瓦虽丑却往往能圆满。

也许我这样的女子，本不配作那美玉，只堪作一片灰瓦吧？

情愿做一片瓦，低调，不事张扬，静静地躺在某个角落，安于瓦的命运。

亲爱的，若我只是一片瓦，你还会爱我吗？

极目远望，铺天盖地的现代建筑，竟不见瓦的踪影，在这古老国度曾延续千余年的瓦，不知何时竟已悄然消失。

亲爱的，你看到了吗？你愿意做个古董收藏家吗？偷偷告诉你，我可是一片汉代的瓦当，仅此一片哟，你可得好好呵护！

我是一片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