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将行

一

我骑马而过，扬起的尘土化作夕阳的余晖，即将一点点被黑暗吞噬。

那个巷子里，我的马差点撞到一个姑娘，我回头，她侧目。

我问：“姑娘可有受伤？”

姑娘欠身回答：“无恙！”

我下马弯腰致歉。姑娘回礼，然后抬头一笑。初见罗裙绮丽，虽素白衣衫，但不掩娉婷身姿，细看皓齿明眸，眉宇墨飒，我竟有些恍惚。

二

这是第几座城了？我已经忘了。目前的情况是，朝廷在缉拿我，同行在追杀我，我逃到了这里！

狂刀一身灰袍，两把寒光铁刀熠熠生辉，他将我拦住，问我：“听说你偷了一件不该偷的东西！”

我捂住伤口冷静道：“是，又如何？”

狂刀闻言大笑：“承认便好，速速就地伏法，省的我六扇门动手！”

我自然不会将东西交于他，我观察着四周的地形，寻找着出路。我不想跟他正面交锋，因为我只是盗贼。杀了六扇门的人只会给我增加更多麻烦，交手间隙，我寻了对手一处漏洞，击退他便施展轻功抽身离去。狂刀自知追我不上，只能在后面愤愤咒骂。

狂刀知道了我的行踪，就意味着整个六扇门知道了。六扇门知道了我的行踪，就意味着整个江湖知道了，这事很不好办，一旦被围剿，恐怕难以脱身，我只能赶紧另寻一处隐秘之地。

可是我也清楚，我还能逃多久，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我看了看手里的东西，一代侠盗偷了传国玉玺。这爆炸性的传闻在江湖足以掀起惊涛骇浪。我所有的朋友都问我：“你是不想活了么？你偷那玩意干啥啊？那东西只有在皇帝手里才有用啊！”

但是很快，我的朋友都不再问我这些，他们见面的时候直接拔刀向我。

江湖上的人们，有的不解，有的愤怒，还有的看热闹。不解的是朋友，愤怒的是敌人，看热闹的和不解的很快也变成了敌人，因为朝廷下了追杀令：杀侠盗，夺回玉玺者，赏金封地！

于是，所有人都变得不可信任。如有助我者，皆以叛国同罪论处。是的，没人敢帮我，我以为。

三

屋里，灯光昏暗，我看着姑娘为我包扎伤口的认真模样，我问：“你竟敢帮我？”

姑娘头都不抬：“我懂医，你负伤，仅此而已。你干过什么，是不是侠盗都与我无关。”

若不是骑马险些撞上这姑娘，我怕是被追杀我的人给生擒。姑娘告诉我，她叫素依。

和她很配的名字。

我劫过九重城关，无一例外，都是冰冷的。唯独这座城，让我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房檐传来的异响，让我有些紧张，生平第一次，我害怕了。我知道我害怕的缘由是身边的姑娘，她帮了我，这事不能有人知道，于我有恩之人我不能害她。此刻我示意姑娘不要出声，我近乎屏住呼吸侧耳听，我特别希望那只是一只夜行的野猫。

可惜不是！

我猜我拎着尸体从屋外走进来的样子一定很吓人，那是姑娘的表情告诉我的。她把我赶出来了，我记得她说的话：“我到处救人，你却到处杀人？”姑娘还是单纯了，我想告诉她这尸体本是来杀我们的。可杀人就是杀人，解释变得多余，那就放尽别离。再多逗留也只会给素依招来杀身之祸。

转眼已是十二月，寒风依旧起，岁月不留痕。离约定的日子近了。

这个季节里的草木很是脆弱，枯黄成片，但是它们又很顽强，明年还会重新发芽。

就像那些在追杀我的人。

我发现，一把刀，在杀了十三个人以后，就开始变得很钝，砍不动了，就得换刀了。我一边擦着刀刃上的血渍，一边计算着这把刀的寿命，这是半年来我换过的第十三把刀。

四

记得很多年前，在我未涉足江湖成为最有名的小偷之前，有一个女人，她一心要嫁给我。可是我不爱她，哪怕她愿意为我去死，可是不爱就是不爱。她问我为什么她只配得上我的吝啬。我说：“没有谁配不上谁，你把自己放得太低，低到尘土里，那你就只能配的上泥土；如果你把自己放高些，高到云层之上，那你就配的上蓝天。”说完这些，我穿好衣服头也不回地走了，留她一个人在床上。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听懂了我说的话，反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这句话放现在大概可以录进江湖日报年度十大渣男语录。可我当年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少年，人微言轻。说的句子再金，也不过是烂铁。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是声名远扬的侠盗。侠是褒义词，盗是贬义词，组合在一起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只怪当年不懂事，刚入行那会，我带着师父给我的五两银子作为盘缠去行走江湖。第一次偷盗的时候我很紧张，成功之后我又很兴奋。只是我突然想起师父师父说过的话：“盗亦有道。”于是我把第一次偷来的钱全部分给了穷人们。

分完之后，我盯着身上仅剩的二两银子陷入了沉思。

五

终于到了这一天，我在城楼之下等待着那个人的到来。

春寒料峭，柳叶飘飘，我又想起师父说过的话：“人要讲信用！”

我一直是个讲信用的人。可是我等的人却不是。黄昏时分，他依旧没来。在我的认知里，这不太正常。我看着手里这无数次要我命的东西，如果这东西真的那么重要。他不应该不来！

我足足等了三天。

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出现的时候，他终于来了，和以往一样蒙着面，带着又大又肥的帽子，完全看不出轮廓。我将东西拿出来抛了一下。他眼神随着我的动作瞬间有了光彩：“确定没拿错么？”我有些生气：“江湖上有传闻，难道你会不知道我为了这东西多少次和死神擦肩而过么？”对方轻蔑地一笑：“也是，你断是犯不着拿个假的东西冒那么大风险！”我说：“你知道就好！我要的东西呢？”他笑了笑，将一个包裹丢在地上。我知道他也不会骗我。

对于这个人，我没太多可以说的，我问：“你要这玉玺何用？现在全世界都知道这东西丢了！你拿着反而会给你惹来杀身之祸！”他冷笑了一声：“我就是要全世界都知道这东西丢了！至于我的生死，你就不用管那么多了！”

我本来拿了地上的包裹就可以抽身而退了，可是我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趁他不注意，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扯掉了他的面纱。那张脸让我无比震惊：正德？

惊呆了我，也吓到了他，他大概没想到我会如此大胆吧。

我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一群官兵瞬间把我团团包围。为首的护在正德面前，欲作提刀之势。后悔显然已经来不及了。一个两个我还能对付，如此规模的高手围剿，我是插翅难逃。我将我的刀丢在地上，我问正德：“你让我偷你自己的东西？”正德索性朝我走了过来：“是的！”我们已经面对面站立，看得出来，他的手下对他的举动有些紧张，但他朝他们摆摆手表示无碍。我问：“不怕我挟持你？”他笑笑：“你要是挟持我，你才会死！”我想了想，决定继续问：“为什么绕一个圈得到玉玺？”他拿出玉玺，静静地抚摸了一会，说道：“因为，我不是正德！”

六

他本可以让我带着一个惊天的秘密葬身鱼腹，但是他没有。我醒来的时候，身在军营。他大概是想让我死在蒙古人的战场上。当然，也带着他的秘密。他的确不是正德，只是一个和正德长得一样的人，他要玉玺的目的也非常明显，一个有玉玺的正德和一个没有玉玺的正德，人们会做出选择的。一个有正德的朝廷，和另一个有正德的朝廷，对人们来说，没有太大区别。

我现在要想的是如何逃离。身在军营每天与死神为伍可不是我的梦想。可是我逃不了，盗匪的身份已经让我见不得光，如果再变成逃兵，我下半辈子可能都只能生活在阴影中了。更何况，我还知道了一个不该知道的秘密。

直到我再次遇见素依，她给我包扎伤口的认真和当年一模一样。我说：“你不该来这！”

她笑笑，反驳我：“你不也来了？”

我说：“我是被逼的！”

她说道：“我不一样，这里伤病最多，所以最需要我！”

她看都不看我，淡淡又一问：”你不偷东西了？”

我苦笑：”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侠盗，劫富济贫的那种，连天子都敢偷！直到来到这，每天与死亡为伍，我才明白。最大的盗匪，不盗金银财富！”

素依终于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说道：”那盗什么？”

我淡淡答道：”人命！”

素依不解：”人命？盗了何用？”

我看着营地里随处可见的伤患，对素依说：”那些战死沙场的人，他们的命，都被盗了！”

”人命，是最便宜的东西，却也是最贵的东西。”

七

素依说她不会呆太久，当然我也不希望她呆太久，军营就不是女人该来的地方。蒙古人不确定什么时候攻过来不说，满军营的男人看素依的眼神也让人不得不替她担心。刀尖舔血的战士一旦看透了生死，也可以沦为禽兽。

三个月后，我问素依：“还不走么？”

素依依旧风轻云淡地一笑：“去哪？”

我说：“随便，反正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时局动乱，天下哪里太平？既然都不太平，在哪不是都一样么？”素依说。

不知为何，行走江湖多年的我，原本以为成为侠盗，扬名立万之后就会快乐。可是越来越多的人知道我的名，我就越心慌。除了那寥寥可数的被我济贫过的人感激我，其他人只会将我当做穷凶极恶的歹徒。

突然有一天，宫里传来消息：正德的传国玉玺找回来了！

这是个谎言，欺骗天下人的谎言，唯独骗不了我。我知道真相：真的正德怕是凶多吉少，假的正德怀抱玉玺上位了。

那么和我一起的战士，如今是为之征战的，是真的正德还是假的正德呢？

我之所以能活到现在，不是因为运气好，而是因为我被笃定真相将无人知晓，哪怕我还有一张口，也无人会冒着欺君的危险去相信一个罪犯的话。我若说出真相，必定无人响应，那时候，欺君的人，只有我。那人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处死我。

当然，前提是我能活着突出重围。

这次蒙古人来势汹汹，我们措手不及，毫无防备。守卫的士兵竟然不留声息的情况下被放倒，很多战士只是在睡梦中感觉喉咙一甜，便再也没能醒过来。作为侠盗的我，被我的职业敏感救了下来。饶是如此，幸存的不多数人也被包围了。

听说，一把刀在砍完第十三个人就会变得很钝。我的刀现在已经再也砍不进敌人的肉体。但我来不及换刀，这种战斗，敌多我少，仅一个呼吸的间隙，可能就是生死之别......

我看到几乎全军覆没的惨象，我知道，这场仗，彻底败了。可我不想死，我是侠盗，我最擅长的，就是逃跑。我将轻功施展到极致，踏过无数尸体，向远方掠去。

但我不能走远，我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姑娘，素白衣裳，救人为业。

是夜，我偷偷再次溜进曾经的军营，现在这里已经彻底易主，成了蒙古人的地盘。蒙古人围着篝火已经陷入沉睡，篝火上是一具被烤焦的尸体，皮肉黢黑绽裂，肉香四溢。我忍住强烈的反胃与不适，偷偷闪进一个又一个帐篷。

我找到素依的时候，她正蜷缩在帐篷一角，头发凌乱不堪，全身一丝不挂、伤痕累累，眼神呆滞地盯着床上熟睡的三个蒙古大汉。我朝她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然后脱下衣袍给她披上，脚步轻柔地带着她离开了这人间地狱。临走前我还将睡梦中那三个蒙古人的脑袋割下，插在了帐篷外的蒙古旗上。素依只是默默地盯着我做着这一切，没有惊恐，没有害怕，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素依曾经是天使，在见过地狱之后才明白，什么是人间。

八

素依依旧不言不语，我找了个安全的破庙，将衣角扯下，沾上水，替她细细的清洗身体。

每每触碰到她紫青色的皮肤，都忍不住问一句：“疼么？”

她也只是看我一眼，不摇头也不点头。我别过脸去，轻轻抱住她：“可是我疼啊！”

我真应该早点带你离开，可是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我只能找一处安稳之地好好照顾她，我想我活了那么多年，一直在偷盗，却从未守护过什么。如今素依成了我唯一想守护的。

在一座偏僻的小村，我寻了间无主的茅草屋，简单修葺之后，能遮风能挡雨了。村子破败，偷盗之技变得毫无用处，当然也不忍使用。村民们也大都家徒四壁，但在得知新搬来一对年轻夫妇，妻子还病态央央的样子后，时不时有人送来一些瓜果蔬菜。虽不是什么值钱之物，却让我明白，原来有些东西不用偷也会有，而有些东西偷也偷不来。

我跟着村民们学习种菜，也试着养了几只鸡鸭，甚至为素依抓来一只未断奶的小野猫。她看见小猫的一刻，露出了久违的微笑，让我觉得这一切都值。

看着素依逐渐好转的状态，看着地里的蔬菜刚冒出的新芽，看着院里的母鸡又生了一枚鸡蛋。这些都预示着生命新的转机。这般宁静的生活几乎让我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稻子收了两回，瓜果熟了三遭，鸡鸭成群。“要不下个月我去抓一只小猪来养吧，等猪长大，可以杀了，我们就成亲！”

素依听到“成亲”两个字，眼里闪过一丝光彩，但没多久又暗淡下去。她说：“你应该嫌弃我才对！”我轻抚她的脸，小声说道：“那不怪你，是我没保护好你！”素依别过头：“你没有义务保护我！”

我苦笑一声：“当年在那小巷，若不是你替我疗伤，偷偷收留我，我早就死了，当时你也没义务保护我呀！”素依说道：“可是我被三个蒙古人......”

我用手抬起她的头，让她目光锁定在我的脸上：“你若觉得你脏了，身份低微了，可你也别忘了，我本就是个盗贼，朝廷要犯，我们在一起，正合适不是么？”

素依抬手想要打我：“你......就知道凭！”我笑着接过她打过来温软的手，轻轻吻了一口，说道：“可惜了这纤纤玉手，以后要用来养猪了！”

九

六扇门狂刀来的时候，我正在喂猪。“想不到堂堂侠盗，竟在此处喂猪！”狂刀有些戏谑。

这只猪吃得很多，不到半年就快上百斤了，年底怕是可以杀了。我对狂刀说：“若有心，年底可以来喝喜酒！”

狂刀笑道：“年底么？恐怕难？”

我苦笑一声：“所以，现在就得带我走是么？”

狂刀有些讶异：“你不会以为我是要抓你吧？”我道：“不然你为何出现？”

狂刀解释说：“当年我的确追了你半年，但后来玉玺重回皇宫，皇上就撤除了对你的通缉。”

“这......”我也有些诧异，“这我倒是没想到。”假的正德竟这样放过我了？

我接着我问他：“那你不是来抓我的？”

“你都不是逃犯了，看你现在也不像再会偷盗之徒，没有抓你的理由！此去应州！”

“去应州？”

“是呀，蒙古人就快打到应州了。”

“打仗不是军队的事么？犯得着六扇门出手？”

“秘密任务，不是打仗，是暗中保护一位大人物！这件事很复杂，你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我白了狂刀一眼：“还愣着干嘛，赶紧去执行你的秘密任务，别妨碍我喂猪！”

狂刀走后我变得很是不安，狂刀能够找到我，这意味着假的正德也能找到我。我不清楚当年他为何放我一条生路，但我是为数不多知道他真正身份的人。我越来越看不懂那些身居高位的人了。他们明明可以轻而易举地除掉我这个祸害，可是他们并没有这样做。

想的有些苦恼。我决定不再去深究。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把我手里的猪养肥。

素依问我：“怎么喂了那么久？”我说：“偶遇一位故人。”素依一听，略显不安：“你的故人能有什么好人？”我：“六扇门的，拿官饷的，能有多坏？”素依：“拿官饷的，更没几个好人！”

因为经常替村民看病，我和素依的名声在村里是极好的。我以为我会在这样的日子里会伴素依终老。可是宁静的日子终有一天会被不速之客打破。

十

夜已经深了，窗外不知名的小虫咕咕叫着，月色很好，看着熟睡的素依，我侧耳细听，毕竟还是盗贼的耳朵。我听得远处有马蹄声和凌乱的脚步声，三匹马外加二十人左右的小队，毫无节奏的狂奔，似乎在逃跑。我本不想多管闲事，可那马蹄声渐近，是朝村子的方向来的。我只能起身翻上屋顶，想看个究竟。

看不出逃命的人是什么人，我却从身法认出了那追杀的人，正是狂刀。

一追一逃两方人马恰好在我的菜地剑拔弩张。我索性从屋顶也跳了下去，对着他们喊道：“可别弄坏了我的菜！”

双方人马瞬间将目光聚集在我身上，看得我有些不自在。狂刀一脸严肃，对着马背上的人说道：“束手就擒吧！”

马背上的人在本就漆黑的夜里依旧蒙着面，他说：“你是六扇门狂刀！”

“正是！”

蒙面人苦笑一声：“没想到他竟派了你来杀我！”我越听这声音越觉得似乎在哪听过。还没来得及反应，狂刀一个箭步就冲向了蒙面人。蒙面人一惊，却来不及闪躲，即将遭受重创。我来不及思考，飞身替蒙面人接下了这一击。

狂刀怒道：“这事你也要管？”

不理会狂刀，我转身走向蒙面人，他也不明白为何我会出手。我对他说道：“没猜错的话，你是正德吧！”蒙面人一惊，无奈地摇摇头，揭开了脸上的黑纱。借着月光，狂刀看清对方的脸之后也瞬间陷入了震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狂刀思绪乱了。

我对狂刀说道：“你上次说的秘密任务，不是保护人，而是杀人才对吧，如果我没猜错，你接到的命令是杀无赦！”

狂刀惊讶道：“你是如何得知？”

“若真是秘密任务，你又如何会跟我说实话，你说是保护人，哈哈，六扇门的任务向来都只有杀人。”

蒙面人好奇的盯着我这个穿着粗布麻衣的乡野村夫，“你怎么知道我的？”

我答道：“因为我见过正德！”

正德皱着眉头道：“可我并没有见过你！”

我继续说道：“我知道，所以我才确认你是正德！因为真的正德没见过我，只有假的正德见过我！”

“这个计划只有我和他知道，你怎会知道？”正德有些惊讶。

狂刀更是凌乱，因为这次任务正是正德亲授。而此时的正德远在宫里，自己要杀的却是另一个正德？

这并不奇怪，或许除了我，真的没人还会知道宫里的正德是假的。而刚才若是狂刀得手，那么真的正德死了，那么假的正德就成了真的。一个正德死了，还有千千万万个正德上位为王。不管是哪个正德在位，对百姓来说，其实并没有太大区别。就像我，依旧可以喂猪、种菜......

可正德不这样认为，我已经趟入了这浑水，便再也不能干净地出来。

正德解释说：“当初我想带兵抗击蒙古人，可是满朝文武没有同意的。于是我和江彬商量，他去民间寻一个和我长相及其酷似的人接替我的位置，让我偷偷出宫去打仗！”

我惊呆了：“好好的皇帝不做，要去打仗？”

正德点头：“江彬找人偷传国玉玺震惊朝野，大家的注意力全都被转移，我就是那时趁乱逃出了皇宫。”

狂刀追问：“那假的正德原本是什么人？”

正德答道：“一个乞丐！”

一个人从乞丐做到皇帝，也算是人生巅峰了。可是如果有一天真的正德回来了，他就又得重新做回乞丐。毕竟做过一天皇帝的人，一定会希望一直做皇帝！

......

天色逐渐泛白，原本一追一逃的两支队伍，竟聊了一整夜。我打着哈欠说道：“不陪你们了，我要给媳妇儿做早餐了！”

狂刀走了，正德也走了。正德临走前，我问他：“等你回去做回皇帝了，记得赔我你们昨天踩坏的菜地！”

十一

半年后，我养的猪死了，村民们说我喂得太多，撑死的。素依很生气，毕竟一头猪也是不少钱，但她还是和我成亲了。只是缺少了那只猪的祝福，多少有点遗憾！

这天，素依告诉我她怀孕了。

这天，来了一群官兵。

我猜他们是来赔我菜地钱的。可我猜错了。他们将整个村子屠戮殆尽，没留一个活口。我本想带着素依逃走，可是这些年我一心种地养猪，因为偷盗而练就的轻功早就疏于练习，根本逃不出官兵们的追捕。

我们很快被逼到一处悬崖。

我身中三箭，素依也被射中两箭在我怀里生死不明。我抱着她，双眼鲜红问为首的官兵：“为什么？”

他说：“你知道了太多秘密！”

我叹息：“可我连只猪都养不明白！那些秘密于我而言，毫无用处。”

他冷峻回道：“可想杀你的人并不这样想！”

我问：“谁想杀我？”

答：“正德！”

当时真该让他死在狂刀手里！我抱起素依，腿脚沉重，感觉身体已经不再属于自己，我的命终究是被盗走了！我迈着步子缓缓向悬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