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谢‖睡在月光里

作者‖高高

儿时住在乡村，屋前有院子，屋后有果树。白天鸡鸣犬吠，好不热闹；到了夜晚，一院月光，澄澈透明，宁静悠然，让人怀念到今天。

儿时的月亮，不知怎么总是那么大，那么圆。月光柔柔的，软软的，挂在树上，像明灯；落在瓦上，像白霜；斜进床前，像软被子。槐花一串串，在皎洁的月光下，清凌凌地散发着阵阵幽香。

小时候，村子里只有少数人家有电视，为了去舅舅家“蹭”电视看，壮着胆子走夜路。记得一次，一个人跑到舅舅家，天色很晚，也不舍得回来，等回来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就急着往家跑，舅舅家附近有一口老井，听老人家讲里面有个水鬼，专门吃小孩子。本来就当故事听，可到了晚上，看到老井附近黑魆魆的树林，还有几声惊起的鸟叫，就吓得腿哆嗦着，不敢走。就在这时，前方的灯亮了起来，接着又是一盏，内心有了盼望，慌乱也少了几分。等一路跑到家，才发现，根本没有灯光，是月亮升在空中，远远望去给我提了一盏明灯而已。

回来后告诉母亲，母亲说，大膘月亮怕什么？“膘”这个词，是母亲的口头话，我怀疑是膘肥体壮的“膘”。抬头一看，可不，月亮正圆滚滚地挂在树梢，肥肥白白，像一枚圆镜，倾泻出一地清晖。

渐渐长大，胆子也愈发大起来，村东的水塘，成了我们最爱的地方。夏天的水塘，鹅鸭聚集，常有鹅蛋鸭蛋遗落草丛，傍晚暑热渐渐褪去，水塘正是凉快的地方，我们吃了饭，就撺掇着向水塘出发。水里，我们是不去的，水草丰盈的地方，我们摸索着前进，不然一脚下去，很可能快到手的蛋就“泡汤”了。当然，即使这般，找到的可能性也很少，但是，大家也都图个乐趣，堵个运气。有一回，金铃运气好，一把摸到一个大鹅蛋，举起来，向我们炫耀。抬头间，只见月光如水，清澈沁凉，凉爽的风吹拂着她红红的脸颊，鼻息涌动间，我仿佛闻到了月光的香气。

在乡下，鸟睡在月光里，树睡在月光里，人也睡在月光里。故乡小路的树上，就有很多鸟巢，不是麻雀的，也不是燕子，而是喜鹊。它们把巢筑在老杨树的树顶上，到了晴朗的夏夜，真是一窝鸟巢，一窝月光。

秋天，场院里，一垛垛金黄的玉米，也在月光下泛着流光。月光下，逮蛐蛐。我们一个个眼睛睁得像铜铃，屏气凝神，听，蛐蛐“嘶嘶”地唱歌了，小柱子一个跟头扑过去，就逮着一个黑黝黝的大个头；村庄安静地睡着，只有我们在月光下玩得不知疲倦。笼篝火，烤豆荚，豆荚在火光里“噼里啪啦”迸裂的一瞬间，香气扑鼻。玩累了，睡前我们还会缠着父亲讲故事——秦叔宝卖宝马，程咬金三板斧。屋外，横斜的树枝含着半个月亮，如同含着奶黄的月牙糖；屋内，听完故事的我们，枕着清幽的月光，沉沉入睡。

睡在月光里，是多么美的场景啊！当我抬头仰望明月，儿时的一切仿佛都浮现在眼前。儿时物质匮乏，比不上现在的孩子什么都有。但是，那个时候，有童年的玩伴，有淳朴的乡亲，还有父母的疼爱，也许这就是让我觉得儿时幸福的原因。

“细雨春灯夜欲分，白头闲坐话艰辛。出门便是天涯路，明日思亲梦里人”。那一汪清澈的月光里，永远留着我儿时最美的回忆，让我久久无法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