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又是一年一度的清明节,人们都在缅怀逝去的亲人。在十年前,我曾到过屏边烈士陵园,我的哥哥长眠在那里。今天,抚今追昔,一片怆然!
难道,哥哥,你真的埋在这里吗?40年来,你就默默地躺在这里么?爸爸和妈妈,都先后走了,你也不知道?如果你有灵的话,你应该知道的。
这40年来,有过磕磕碰碰,沐浴过鲜花烂漫的春天,品尝有过严寒飘雪的冬日,一路上既有一马平川,又有坎坷荆棘,真是五味杂陈、一言难尽啊!
由于你的离去,我们家的上空一直都弥漫着沉闷的气氛,父母再也没有了真正的欢乐和幸福。他们经历了人生的不幸,人生有三大不幸:少年丧母,中年丧妻,老来丧子。他们就是老来丧子,是遭遇了人世间最不幸的人之一。
虽然,他们每年都要得到各级政府的慰问,但“光荣烈属”牌子他们没有挂出来,不愿意让人了解他们心中的痛。当时1979年,我国牺牲烈士的抚恤金标准为:师级别700元,团级别650元,营级别600元,连排级别550元,战士500元,民兵470元。
爸妈说,这600元钱是你哥用生命换来的,说什么也不能花。你知道吗,妈的第一次中风,是因为村上放电影,是个战斗片,看着看着,就身体矢去了知觉,赶紧把她抬回家,请医生紧急抢救和诊治,才活了过来。当妈能说话时,她才说,她看到了你,看到了那炮火中冲锋陷阵的千千万万个你。妈妈变得更加狂躁,逢年过节,她就会无缘无故发脾气。我们知道,那是想你了 ,想你想的心疼,想你想的朦胧、呆塞。爸爸就一直守护着妈妈,无论她发火、或者哭泣,他都任劳任怨。有时妈妈就站在村南的坡头上,向南遥望,她幻想着,从马路上 ,你就从那边走来,一天又一天,365天。后来进城了,她就唠叨,你哥要是回来,可就找不到家了!
记得,大哥第一次回家探亲的情景。那天,你到了路口,你搀扶着妈妈,一路往家走去。这个情景,永远印在了我的心中。在接到你信后,她坐不安站不稳的,不是在院里听听,就是着出院门看看,一阵阵的心慌意乱,离开自己近5年的宝贝儿子,就要回来了!多少日夜的朝思暮想,终于要见着自己的儿子了!
二哥说,妈妈临死前已是糊里糊涂的,但我不信,相信她是清醒的,她仍在幻想着,出征的你能够出现在她的跟前。她慢慢地闭上了双眼,想着,到另一个神秘世界,可能与你相遇。可以想像,一个矢去儿子的母亲,她的心要裂开了,……我写不下去了,真的,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使我不禁想起了听到你阵亡消息的那一瞬间,觉得当时天要塌了,地就要陷落了。妈妈几十次哭晕过去,晚饭也没吃。天下起了雨,这是老天在哭泣。
二老去重庆找你的老部队 ,由于心慌意乱,由于没有去过重庆,在西安就下车了,经过千辛万苦,才找到了部队。在你生活和工作的三营,他们默默地寻觅你的足迹,找寻你的痕迹。他们觉得你的气息,你的身影,无时无刻不在在他们的周围 ,他们觉得你还活着。
冥冥中,似乎已经确定了我落脚西安。后来,爸爸曾在西安生活了一段时间。看了大雁塔,登上了古城墙,参观了举世闻名的秦俑。
我曾在《陕西日报》上发过一篇《小草》的文章,题目是:《哥呀,你是哪棵草》:
草儿,绿了,又黄了,又绿了,可哥呀,还没有回来!你说你变成了小草,可哪一棵是你呀?
记得,那年初春,你随着队伍去了南边。在战前的每封家书中,都夹着一棵碧绿的小草。你说:“这些小草,生长在阵地上,敌人的炮弹炸过它,战友的鲜血染过它,看见它,就像看见了我。如果我不能回来,那就变成了南疆的一棵小草。不要思念,不要悲伤,我用自己的一点绿,去装点了祖国的春色。”
你走了,再没有回来。我也离开了家,来到了你生前的连队当了一名普通士兵。从此你那些小草日夜陪伴着孤独、日渐苍老的双亲。
后来,妈妈写信给我:“孩子,我们不感到孤单,总感到你哥就在身边……”
我想,我在该寄回一棵小草。于是,我在猫耳洞边,又选了一棵经过炮火燃烧过的小草,怀着神圣庄严的心情寄给了母亲。我说,那鲜绿而又经过战火燃烧过的小草,都是你的灵魂,永远不会枯萎,永远不会凋零!
草儿,又绿了,又是一年的春天。我望着那满目的春色,忽然想到,哥哥,我不再找寻,那大地的无垠绿色,不就是你吗,你无时无刻不在我身边。
在你走了30年的时候,我到了你安息的地方。
陵园中处于西园,称为水冲子烈士陵园。我先去的是大龙树,在那我一个一个地找 ,找呀找,却不见你的坟茔。后来找到了水冲子,终于找到了你。没买什么东西,我知道你生前喜欢喝酒,就买了四川老窖,你尝尝吧!天飘起来雨,那是你我的眼泪!
当我离开了陵园,走在街上,似乎还有好多话要说,有未尽事宜要办。对了,我又走回来,给你献上祝福,献上花圈……走了,哥!你在这里也不孤单,有很多战友陪着你。
自从我离开老部队,我就没有说过你的事,好像你就从来就不存在,但在我的心里,你却天天陪着我,你就是我的向导。我和妻子要珍惜每一天,努力工作,继续学习。晓娟是副主任护师,我是高级政工师。你的侄女儿,她都继承了爱学习的传统,考上了大学,读了研究生,她是我们家最高的学历,圆了书香门第的夙愿。
二哥二嫂,已经退休,但身体状况不容乐观,好在,现在两个儿子都很孝顺,小冰有了两个女儿。姐姐、姐夫有时出去游玩,大外甥女在北京成家过日子,二丫头也在北京工作,小外甥小武在衡水枣强县当刑警,工作很辛苦,还有了小女孩儿。姐姐询问了你所在陵园的位置,在你走了40年之际,想去你的墓前,虽然迟了些,但亲情永远是热的。
姑姑和姑夫也都先后去世,4个儿女也都有出息,都在保定置办了家业。
婶婶他们都搬到了县城,弟弟妹妹也都各自成家,日子过得蒸蒸日上。叔叔在今年就要过年之际,匆匆离世,令人唏嘘!
你走后,我们从不打着你的旗号,向各级政府和各级领导提任何要求。父母都是老军人出身,从来都不会的,他们教育和引导我们奉行着“本本分分做人,老老实实干事”,几十年来 ,都是如此。
在故乡,在祖坟中,也有你的衣冠墓,那是村党支部给你立的,每到上坟时节,都要填上新土。现在你在父母的怀中,静静地看着日夜变换,冬夏更替,寒暑炎凉。
四十多年过去了,我们都觉得你生活在身边,从未离开过,你的音容笑貌,你的谈笑风生,一举一动,无时无刻不在眼前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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