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靠后厨的外侧,也就是后厨和前厅的连接处,在前厅进入后厨的拐角里有一个洗碗的池子。空间逼仄仅可容身,人清洗盘碗的时候,脸向里屁股朝外。在水池和后厨之间还有一个门,从门到洗碗池有一个大约五十公分宽,两米左右长,用水泥砌成的下水道。靠走路的一边用两层高的砖头码起一个围子,水泥勾缝、红灰相间,看上去很是坚固。
小耿初来乍到,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洗碗池里的好几摞盘子。大小不一,五颜六色;有中规中矩的,也有奇形怪状的。这让小耿感到新奇,吃饭的盘碗也能有这么多的花样,这可是他以前从没有见识过的。杯碗盘碟不过是饮食生活中的艺术,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所谓“秀色可餐”只能是有钱有闲之士的“幽情雅致”,至于饥肠辘辘的大汉恐怕还顾不上欣赏什么“秀色”。他们的眼中也许只有食物,食物对于他们来说大约比“秀色”更为诱人。
小耿卷起袖口,刚要拿起池水中的盘子进行清洗,忽然听到一阵轻快而又急促的脚步声。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小伙子端着一摞盘子向自己这边走来。“快把这几个盘子洗出来,待会儿要用。”小伙儿轻声说。
“前面刚撤下来的?”小耿问道。小伙轻轻“嗯”了一声。“你也是学生吧,哪个学校的?”小耿分明是看到了小伙儿穿着一套自己学校曾经军训时的服装。小伙子瘦瘦高高的,再加上一整套青绿色的军训服,犹如一根苗条的“翠竹”。见小耿这么一问,小伙儿显然很是兴奋,脸上露出一丝令人难以觉察的笑意。
“嗯嗯,我是建校的。”
“我也是建校的。你叫什么名字?”小耿遇到了亲人似的问小伙子。
“我叫邓丽君。”
嗯?小耿不由得诧异起来。一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叫邓丽君,这太让人意外了。
“就是那个歌星的名字?姓、名一字不差?”小耿很想急于确认这一点,生怕自己会搞错了一样。
“嗯嗯,就是那个邓丽君,一字不差!”
在得到小伙子的确认后,小耿不由得暗自好笑:做父母的怎么会给儿子起这样一个名字呢?看来他的父母对“邓丽君”是真爱啊。
“服务员上菜!”随着后厨一个男高音的一声吆喝,小邓忙不迭地走开了。小耿开始拿起水池中的盘子进行清洗,除了带有粘稠汁液的盘面,有些盘子看上去似乎还很干净。正在洗刷时,一个声音冷不丁从身后传过来,很是吓了小耿一跳。
“所有的盘子都要清洗干净!不要偷懒!”小耿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在说话。他只好一边忙着手里的活计一边大声地应承着。盘子一摞摞地被服务员端进来,清洗干净之后又被一摞摞地捧出去。反反复复,无休无止。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失,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小耿感到双腿乏力,似乎难以支撑上身的重量,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他想找一个地方坐一坐,但看到水池里的盘子叠山似地高高堆起,他还是咬紧了牙关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最终小耿还是支撑不住了,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天啊!人间最幸福的事莫过于坐着歇息一会儿了。小耿暗暗地感叹着,然而一旦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小耿就会像受惊的兔子般一蹿而起。此时的盘子像一座座的大山,压得他的双腿实在难以承受,然而自己又必须做弹簧,在某一个微妙的节点上决然要高高地弹起。
随着时间的推移,“盘山碗海”渐渐地“矮化萎缩”,小耿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他再一次地瘫坐在地上,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当他正徜徉在幸福的海洋里时,一点“异动”引起了他的警觉。那是一种很轻微的声响,犹如土房顶上掉落的一星半点儿的土粒儿。或许是夜已深沉的缘故,这种“异动”听起来又是那么的清晰。
小耿的目光四下搜寻着,终于在靠近下水道,紧挨后厨门的地方有一个白色的塑料筐。筐大约四五十公分宽窄,里面盛的活物让小耿大吃一惊。它们都有着墨绿色的皮肤,一个个身宽体胖;体阔如螃蟹——横生,腿壮若鸡腿——骨碌肉肥厚;它们上伏下压,犹如相扑运动员似的叠起了罗汉,但叠的横七竖八,并不规整;有被压在最底层一声不吭的,有伏于一侧一动不动的,其中的一只似乎颇不耐寂寞,大约是过于无聊吧,它居然从“叠罗汉”的中腰尝试着向上爬,但由于身材过于臃肿,行动很是受限,它仅仅是蠕动了一下宽大的身躯,弹了两弹一条肥硕的大腿,竟不由自主地又滑落了下来。
这不就是大号的青蛙吗?小耿心想。比起自己家乡的青蛙,这些青蛙可是古怪极了。一个个生得“肥头大耳”,连爬行起来都很吃力。如果说这些养尊处优的“青蛙”是令人垂涎三尺的“相扑运动员”的话,那么乡村里野生的青蛙当仁不让就是秀色可餐的“健美小姐”了。单看那矫健的弹跳力,三蹿两纵就没了踪影;而这些蠢笨的家伙和蜗牛有得一拼,从它们的动作举止上看,倒是和癞头蛤蟆颇为神似,只是皮肤光滑润泽得多了。莫非是在哪家整形医院做了什么“光子嫩肤手术”?
小耿正在胡思乱想,只见邓丽君风风火火地走进来了。“别看了!这是牛蛙。今天没用完的食材。下班了,快走!回去的晚了宿管阿姨不给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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