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遛遛弯儿吧?”老伴儿刷完两个饭碗后说。
“有啥好遛的?”老汤没好气地答,“吃碗方便面还怕窝心里?”
“方便面也是饭啊。以前在老家吃完晚饭咱都遛弯儿的啊……”老伴儿的声音好像有些哽咽。
那就去吧,老汤想,自己委屈不假,老伴儿不更委屈吗?原来在老家有那么多街坊邻居聊天遛弯儿,这几年到了北京后天天带孩子,辛苦不说,多少还得看儿媳妇的脸色,即使在星期天空闲的时候能到外面走走,也没个知根知底的朋友聊天。再说了,才六点钟,在这破平房里有啥可消磨时间的?闭着眼都知道床、桌子、简易衣橱、电磁炉在哪里,连个电视都没有,也不能天天对着手机看啊,眼睛都快看瞎了。
老汤在后面出了门,扭头锁门,挂上了锁又没上锁。有啥可锁的?值钱的都在儿子家放着呢,现在把屋里的衣服褥子扔到街上估计都没人要。隔着门玻璃能看到堂屋里房东两口子正在吃晚饭,开着电视,老汤跟老伴儿也没跟他们打招呼就出了大门。房东家儿子结婚后早搬到顺义区里住了,两人一直没要孩子,说还没玩够呢,剩下房东两口子住着这老家平房,显得空荡荡的。老汤也是偶尔看到这情况,便租了下来。自从租了这间偏房,房东没有啥事挑剔过,但也没表现出多么热情友好过,好像就只是几百块的房租关系。都说北京人瞧不起外地人,感觉这房东两口子就多少有那意思,尽管老汤两口子在老家都是体面的公务员退休的,而房东两口子都是不识多少字的农民。
出了胡同,到了大街上,老汤忽然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
“去小区里呗。”老伴儿说。
“天天在小区里还没待够?”老汤心里烦。
“那去哪儿?”老伴儿轻声问。
对啊,这郊区村镇破破烂烂的,街上两侧尽管有些饭店、服装店、理发店、超市,但都是在两侧平房的基础上装修个门面而已,不入流的样子。就拿超市来说吧,多是原来的普通商店改头换面而来的,即使最大的超市也比市里那些连锁超市小很多,逛起来感觉怪怪的,因为逛不起来,走几步就到头了。
两人默默地进了小区。确实,这个镇上也只有这个小区像个样子,是几年前开发的,绿化不错,还有亭子、水系、小桥,尽管从未见过里面有水。开盘时价格还不高,二儿子在北京结婚得有套房啊,老汤便咬咬牙拿出了所有积蓄给他们付了首付买了套一居室。老汤到了大门口里的小广场便在长椅上坐了下来。
“绕着小区转转啊?”老伴儿觉得溜达还没开始呢,但见老汤没动弹,也挨着坐了下来。这是饭点儿,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小广场上人不多。
“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咱自己生的儿,有啥法儿啊?”不知坐了多久,老伴儿忍不住这么说。
老汤反弹似地站了起来,“走走吧!”儿子的房子在南侧,但他头也不回地向北侧走去了。老伴儿默默地跟了上去。
晚春,早已不冷了,微风吹来阵阵花香。老伴儿夸张地深吸了两下鼻子,“像是丁香花的味儿。”老汤没搭腔。
“其实,养儿子真不如养闺女。我早就这么说过,你那老思想,总觉得儿子好……”
老伴儿忍不住的这句唠叨让老汤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三十多年前。那时候,在棋盘街上,谁家不是想生儿子呢?计划生育政策下,有的家里两三个闺女而不得一个儿子,两口子在街上说话都不好意思大声。老汤家竟在三年内得了两个儿子,可是羡煞了不少人。两个儿子就会有两个儿媳妇,就会有几个孙子孙女儿,这孙男娣女的在街上一站十多口人,多气派啊。后来养着也没觉得费多大劲,老汤在税务局上班,虽说工资一般,但油水多着呢。直到两个儿子到中学后成绩一般,老汤才感觉到了压力。上学成才了还好,因为积蓄供他们到大学毕业没任何问题,但若是不成才而成了啃老一族,俩儿子,甚至再加上孙子,这可够呛了。事实上也跟老汤担心的差不多,大儿子混完高中没考试大学,被逼着复读了一年也没考上,那就守在老两口身边吧。老汤花了不少钱把大儿子弄进了税务局,但肯定是最底层,拿个很低的工资,饿不死但绝对撑不着,接着给他买了商品房又娶了媳妇儿,又接着给他带孩子。倒真是孙子,但欢喜了一阵子后就是没完没了的帮带。小两口不太懂事,苦了老汤是又出钱又出力,他还没退休只是晚上累些,而老伴儿提前退休却是全天候在儿子家。这些都是累身,更累心的是老二。老二从小优柔寡断,小时候倒是显得老实听话,但大了也没个主意可是要了爹娘的命了。高考志愿是老汤选的,毕业后如何工作也全是老汤的主意,关键是他自己都找不到个女朋友,眼看快三十了还没结婚,这在棋盘街上都成笑话了。老汤也终于理解了三十年前没有儿子的夫妻了,自己养的孩子不争气甚至比人家没有儿子更丢人,那时老汤也尽量不在街坊面前露面。实在不行了,老汤托媒人给老二找了一个二十里外农村的姑娘,说是什么大专毕业,也在北京打工呢。老汤给他们约好,打电话让老二去相亲,没想到他见面后不置可否,却是让老汤拿主意。老汤把婚事给他们在老家办完后,就拿出了剩余的几十万让他们在北京郊区的郊区买了这房。一年后生了娃儿,正赶上老汤退休,反正大儿子那边的孙子要上小学了,用不着他们了,便跟着老伴儿一起来北京继续看孙子了。到北京看孙子去了,听着挺不错,但其中的辛酸,哎!
老汤忽然看到了那扇窗,六号楼四单元二楼靠边儿的那扇窗,自己在这个厨房里做了一年的饭啊。
“咱们在那里趁星期天不知道包了多少顿饺子!包好了冻上拿到儿子那里够咱们中午吃五天的……”老伴儿很知足的样子。
“哼。我想砸了他家的门。”老汤满脸怒气。
“哎呦!你这是生的哪门子气啊?”
“你都不知道当时我受了多大委屈。”老汤没心情跟老伴儿详细说下去,大跨步地在前面走了。
回想刚来北京时,是夏天,自己跟老伴儿挤在儿子的那一居室的客厅里住,晚上打开沙发睡,白天得收起来,尽管是在夜里不开灯,但穿得也不敢太随便,自己跟儿媳妇都是别扭得不行。另外,那一居室实在是太小了,几天便把住惯了老家大宅基地的老汤给憋得够呛。他跟老伴儿商量决定在小区里另外租个一居室住,没跟儿子说,三十来年都是他拿主意惯了,他通过中介很快便租到了,就是六号楼的这家。中介约着房东来了,是搬到顺义区里住的一对父子,很有修养的样子。同龄的老爷子把他的情况问了个透彻后说房租是两千,连中介都惊讶了,原来报的是一千八啊,房东老爷子板着脸坚持说就是两千,不然后面还有中介要带租客来看。老汤意识到是中了这老鬼的招儿了,不过觉得这房子还不错,虽然家具都是次货,但可拎包入住,多两百就多两百吧,这几年娶儿媳妇添孙子的近百万都花进去了,还在乎这两百吗?便租了下来。一年里,老汤两口子住得谨慎,没有任何磕碰,房租不用催,到日子就转账了,中间还碰上小区里改造天然气,老汤都帮他们办了,当时可是从小区外的物业处把燃气灶给他们背回来的,累得气喘吁吁。后来,看到小区外面这镇上老户的平房里也出租房间,四五百块就行,老汤两口子觉得就是个晚上去睡觉的地方,没必要租这楼房,能省不少钱呢,拨打上面留的电话去看了看,便租了下来,就是现在老汤已经回到的这平房里。
老汤没忍住,也顾不得体面了,拿起手机,找到原来房东儿子的微信,不知道他删除了没有,试着发吧:我看到你家的房子就有点生气。没想到顺利地发过去了。老汤忽然有点不好意思,毕竟都退租一年多了,发这样的牢骚微信应该算是骚扰吧?
老伴儿还没回来呢,老汤和衣躺在床上,又想起了退租时的场景。退租的前几天,他便跟房东儿子说了要退租,房东儿子还想让老汤续租,但老汤坚持不租了。老汤问你们哪天过来,房东儿子说都行。老汤考虑他要上班,说周六吧。周六那天,父子俩一起来了,到处查看后说没啥问题,又查了水电燃气费,还剩一百九十多。退租吧,把钥匙退了吧,老汤便把钥匙给了他们。令老汤没想到的是,房东老爷子立马又板起脸来说没有打扫干净,用奚落的口气说没想到体面的公务员住得这么不干净,他请钟点工打扫也得花钱呢,又说延期退房,这剩余的水电燃气费便不退了。老汤说住得并不多,所以落的灰,至于退房日子是跟你儿子沟通好的啊。房东儿子说我们没说不算延期退房啊,房东老爷子说那就得按合同来,延期两天也要扣二百呢。老汤也算是阅人无数了,万没想到会在帝都碰到这种人,缓了缓心情,平静但带试探地说:如果你们这么缺钱,我可以就当把这点钱送给你们了。这是在刺激他们父子,本以为他们傲气起来不要了呢,没想到二人斜着眼相视诡笑,说他们按合同来收钱。老汤输了,但一时还拉不下脸来,强忍着只收了他们退回来的一个月押金,离开了那个一居室。
哼,我才没有不好意思呢,算骚扰就骚扰了,没啥大不了的,老汤坦然多了。老伴儿终于回来了,嘟囔老汤走得太快。老汤说弯儿也遛了,睡吧。
第二天一早,老汤两口子吃了早饭正要去看孙子,儿子打来电话,说今天他们一家三口打算去市里逛商场去,不用他们俩过去带孩子了。
“昨天周六他们在家也不让咱们歇着,看了一天孩子,他们两口子倒是睡了一天,傍晚该吃晚饭了却让咱们回来了。今天去市里,还是开车去也不想着带上咱俩……”老伴儿忍不住抱怨道。
“去不去市里有啥打紧的?谁稀罕!”老汤愤懑地嚷道,忽然想起昨晚给房东儿子发的微信,打开手机见还没回。竟然不搭理我,我老头子吃着亏还得不到你个回话了?老汤决定直接给他打电话,但想起来早删掉了,查通讯录,果然没有,只能再给他发微信。想着你这小子不回我,我就提醒你,我可是能跟你爸直接对话的人哩。他发了句:我想起来你爸那样儿就来气。
回信立马有了,却是提醒他不是对方的朋友,需要验证请求。你奶奶的,还把我删除了!老汤的轴劲儿上来了,今天我必须逼得你小子跟我对话不可,验证请求你不是能看到吗?那我就把验证请求的话当成对话跟你说了:以后别让你爸那副嘴脸再出来见人了,别让他跟人说话气人了,别让他再动什么歪心眼儿了。
老汤确信这话能激得他回复,只要回复,我老汤便能跟你理论理论,反正我今天有的是时间。老伴儿并不知情,要拉老汤去买菜,老汤眼睛直勾勾盯着手机。老伴儿只当是他的手机瘾犯了,就自己去了。
等了将近十分钟还没收到回复,老汤想是不是这小子贪睡没起来呢,就又等了十几分钟,老汤忍不住了,不管你是不是没看到,我就只能当你是看到而故意不回了,那就别怪我骂你们了,于是又追发了一句验证请求:说我住得脏,侮辱我公务员身份,其实就是想扣钱,你们这是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
老伴儿回来见老汤如此怒气冲冲,就问了个清楚,听后也是忿忿不平,一方面埋怨他从未跟自己提过这事,一方面心疼他这么多年都是把家里的事扛在自己肩上,尤其是承受在心上,“咱们一定要把它要回来。”
“嗯。一定把它要回来!”老汤理解老伴儿是想给自己的怨气找个出口,同时也这么说服自己,只要他们还回来了,便再无瓜葛。
又等了半个来小时,还是没有任何回信。老汤这激将法也没词儿了,随便发了一句事后想着可笑的话:收到了没?没想到收到的系统自动回复是“对方拒绝接收”。这是怎么回事?他还没通过我的朋友请求就直接拒绝了?百度上查,才知道对方彻底把自己拉入了黑名单,连朋友验证信息都收不到了。
“他们到底是啥情况?家里是哪的?他在哪儿上班?有他媳妇儿的电话没?”老伴儿问。
“他老家是陕西的,家在顺义城区,他在一个公司上班,但不知道是啥单位,除了这小子的微信,别的都不知道,因为当初的合同也没留。”老汤知道老伴儿跟自己贴心,不会埋怨自己做事不周,便全说出来了。
“也许这就是命——”老伴儿想趁机劝老汤放下这事儿。
“我从来不信命。”老汤这么多年都是尽力做事,确实没有拿命做过托词,“他的房子在那里,我还能拿他没辙?别忘了,里面还住着新租户呢。”
“人家会跟咱们透漏房东的联系方式?”
“找上门就是闹大了,我总觉得不至于那样。”老汤思忖着,“你别管了,不就二百块钱吗?没多大事儿,放心吧。”老汤安慰起老伴儿来。
老伴儿见老汤平静了下来,也就放心了,因为这么多年家里的任何大事上,只要老汤是这种状态,就没问题。
老汤说出去抽支烟,就出了院门到了胡同里,其实老汤已经想好了解决途径——通过当时的房产中介。虽然已经两年多过去了,但中介店还在隔壁街上开着,他笃定他们能起积极作用,至少他们会留着当时的合同,而那上面有房东儿子的联系方式。幸运的是,老汤留着当时中介人员的微信呢,他便发了过去,只简单的一句话:房东还没把水电燃气费退给我呢,请帮我要一下。
老汤出了胡同,边等回信边沿着大街走,他在往镇子外的田野走去,那里空旷,有河。边欣赏小河流水,边沟通甚至吼叫都没问题。
“叮咚——”老汤拿起手机,看到微信回复:时间很久了,我换手机了,没有了房东的联系方式。
果然房产中介收了钱就想不管事哈!老汤这么想着,但并不死心,回信:查查合同,告诉他,我可以上门去要。老汤说上门去要,一方面是说可以上房东的门上去,更重要的是想说我也可以去你们店门上去。
老汤感觉这个委屈十有六七能解决掉,心里轻松了些,在河边大石头上坐了下来。河水不多,两岸的果树都掉了花,长了叶子,一株株垂柳垂着青黄的瀑布。
“叮咚——”微信回复:我给他打了电话,他没接,我换个手机再打,您放心,我的客户我会管到底的。老汤感觉这个中介小伙子有进步了,两三年前租房时还显得滑头些呢,现在说话专业多了。是受了热播剧《安家》的影响?老汤被自己的这个猜测逗笑了。
没多大会儿,老汤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老汤接起来并没有人说话。
“哪位?”老汤问。
“是我。你到底什么意思啊?昨天骚扰我,今天又……”对电话里的这个声音,老汤并不熟悉,但知道是谁。
“什么意思?中介没告诉你?”
“当时都两清了,水电燃气费给你了啊。”
“给我了?”老汤听到他说瞎话就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你有证据吗?”
“你这样骚扰我,我可以告你的,你知道吗?”
“你告去吧。我只是想要回我的水电燃气费。”
“当时都两清了,你说我欠你的水电燃气费,多少啊?你有证据吗?”
“多少不用我说,都心知肚明。”老汤确定这房东儿子又在耍心眼儿,“证据?你没还给我,我能有什么证据?我现在向你要的是你还我了的证据!”
“那你说多少钱。这么久了我早就忘了。”
“五百。”
“哪有这么多!”电话里的声音一下子很激动,“一百九!”
“你不是忘了吗?”
过了片刻,电话里才又有了声音,“我给你五十,好吧?以后别再骚扰我了。”
“我怎么那么稀罕骚扰你啊!一分都不能少。”老汤说得平静但笃定。
电话里出现了盲音。
老汤也挂了电话,见一个羊倌儿赶着老大一群羊过来了,少说得有一百只。是绵羊,都肥嘟嘟的,大羊多在“噗呲噗呲”地边走边用嘴拔着青草,小羊羔儿们在欢快地跑跳追逐着。
“年底得发财了呵?”老汤跟羊倌儿打着招呼。
“嗯,今年能挣个几万吧。”羊倌儿说得很实在,乐呵呵地赶着羊群过去了。
靠实实在在的劳动挣钱,多少都值得尊重。老汤又想起了这对不厚道的房东父子,便给中介发了条语音:对房东说,租房那天他们临时涨价我认了,一年来我对他们仁至义尽,但他们到最后对我不义,若是不退回水电燃气费,别怪我不义,是一分不差,因为我跟他们没有一分钱的情分,我盼着收到法院传票,到时我感谢他们给了我一次见识法院的机会。
也就三五分钟,手机又响了。
“叔,我退给你。咱两家从此没有啥关系了……”
“当然。”
“我给你一百九,还是两百?”电话里的声音有些许挑衅。
老汤听出了对方是觉得自己见钱眼开,但对他能说出两百还是有些惊讶的。他真能舍得主动给两百?老汤倒想试试看,就模棱两可地答了,“随便。”
“那我怎么给你?转到你的银行卡里吗?”
老汤付房租都是通过银行转账,在退押金时,这房东儿子就想退到老汤的银行卡里,但他没有记老汤的银行卡号,转账记录里也看不到完整的,老汤又没带银行卡,那天就退到了微信里。他又是在耍心眼儿,还是真忘了?老汤决定继续把球踢给他,“行。”
“以后,您就别再……骚扰我了,也别到我家门上去……”房东儿子的口气变得卑微起来。
老汤没听完就挂了电话。
河边砌着很多半个立方米大小的大石头,天然形状,多有纹理,政府整治这条小河是下了不少功夫呢。听说以前这小河是条臭水沟,现在水清,两岸漂亮,桥边还竖着个河长公示牌,说是责任到人。
“叮咚——”老汤看到手机上房东儿子的微信里转来了一个红包,名称是“一百九十元”。
小子,你果然是不会给两百。老汤笑了,笑他,也笑自己,自己真那么在乎这钱吗?为啥一定要把它要回来呢?不自觉地,眼里竟然淌下了泪来。这是多少年没有过的事儿了啊。想淌就淌吧,想淌多少就淌多少,我也不难为你。老汤闭上了眼,手盖了脸,胳膊支在了膝盖上,眯觉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响了。老汤看是老伴儿打来的。
“你这支烟抽到哪儿去了?儿子儿媳妇孙子来接咱们了,说一起去市里逛街。”
“哦,我这就回去。”
老汤站起来,竟有一丝眩晕,定了定神后,看到河对面田野里有一家四口在挖野菜呢,一对年轻夫妻,一大一小两个男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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