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妖一】
从大不颠山回来,我给阿木和白里放了假,那夜酒吧没有营业,巷子尽头的那盏灯自始至终都没有亮起过。我把老祖母安置在床上,在她被子上又加盖上最厚的那条毛毯。最近她似乎精神更加不济,总是说冷。
海棠树下的暗门发出“叮铃,叮铃”的响声,我把那两粒装有晚夜和虞衡记忆的药丸迅速收进暗室里。今夜是一个甲子年轮回的节点,一阵悄无声息地旋转过后我的店将退行到一千年前。这对于我和我的伙计们来说都是稀松平常的一件事,除了闭店一天倒也无需太在意。但阿木和百里非说这也算是一个节日,应该庆祝起来。他们邀来了附近大大小小的山妖精怪,又唱又跳地闹了一个晚上,直喝光了我珍藏的十多坛女儿红才醉醺醺地回去。
海棠树杈上的邮箱依然准时在凌晨三点一刻打开,我从中拿出老祖母的信放在她的床头。那信封上虽写着地址和名字,信纸上却并没有一个字,但是祖母却总能详细分清每一封信,还能对着那些空空的信纸轻笑。
阿木说这也许是一种法门。白里说,大概是祖母太老了,脑子里面的东西纵横交织成一张网怎么也理不清。但不管怎样,千百年来,老祖母都是以这种方式和那个人联系的。
第二天,酒馆准时在午夜开始营业。白里做了我最爱吃的凤梨酥,然后把它摆在我面前的木桌上。一股食物的甜香瞬间钻入我的鼻孔,我低头闭眼闻着的时候,阿木顺手叼起来一只,“今天的凤梨酥,你放了什么?有一股子特殊的香气?”阿木抽动着红红的鼻子。
我也闻到了异香,与凤梨酥的甜香不同,那是一股幽香,绵长清远,弥漫在空气里,丝丝缕缕越来越浓。
店门打开,白里搞的新玩儿意在“滴滴”地响,据说它可以提醒我们有客人光顾,但其实真是多此一举,我们妖的感官,还需要依赖这些外物提醒的吗?我本想把它拆下来扔掉,但现在看来似乎还有点用。
店门口站着个妇人,一身素衣,大概五十岁上下的年纪,面容憔悴,眉头紧蹙。她踯躅着走进店里,所过之处留下一串串微尘。
“这个,请问……”白里刚一上前,就被阿木推开。
“您请坐!”阿木殷勤地拉开吧台前的椅子,让她坐在我对面。那股异香忽远忽近丝丝缕缕在我周围的空间缠绕,我轻咳了一声,把凤梨酥向她面前推了推,又拿过白里倒好的果汁递了过去,“请便。”
妇人接过果汁看了我一眼,又把视线迅速转开,她的手指节粗大,皮肤粗糙皲裂,是个农妇无疑了。
她没说话,从怀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布包。一层一层地打开。我和白里,阿木不错眼珠地盯着那不断发出幽香的小包。最后一层布拿开,一颗椭圆形的黑褐色种子露出了全貌。白里几乎要把眼睛掉在那颗种子上了,我只能给阿木丢个眼色,阿木伸手拉着白里的后领把他拿开。
妇人把种子轻轻放在桌子上,抬眼看我。
“一颗兰花的种子?”我轻轻捏起那粒种子,它子实饱满,暗香盈盈 。虽跨越百年依然生机勃勃。
“让她开花!”妇人开口,声音不大,但透着一些坚决,“帮帮我,帮帮我儿子,我们家一脉单传,要是他还不好,我们都活不成了!”她哭起来,眼泪在细小的皱纹间交错流淌,终于汇成一颗大大的珠子滴落到衣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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