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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与人生

天命与人生

作者: 文化学者黎荔 | 来源:发表于2022-10-03 16:53 被阅读0次

    作者:黎荔

    天命是一个汉语词汇,意思是天道的意志,延伸含义就是“天道主宰众生命运"。语出《书·盘庚上》:“先王有服,恪谨天命。”中国古代哲学中把天当作神,天能致命于人,决定人的命数。在孔子看来,一个人的生死存亡、富贵贫贱完全与高悬于天的命有关,绝非尘世芸芸众生的力量所能改变。在中国传统社会,下层民众在等级制度的约束之下,难以伸张,各安天命,在富贵与贫穷之间沉浮,由于遍布社会精神的儒家伦理秩序与宗教情结的教化,在经济分工严谨、程序设置精巧、伦理系统完备、物质供应充足的社会中,仍然能保持阶层秩序之井然。并未曾如我们以往所认识和想象的那样,在上层社会与普通民众之中会形成普遍和日常的紧张与冲突。这种情形,正如鲁迅笔触下的闰土和鲁迅,从少年到成年之间无形的厚厚的隔墙,已在代际间造就。唯一的选择就是彼此放手,各道珍重。这无可奈何的人生歧路,乃是天命使然。不逼迫到绝境,闰土多半还是会选择苟安,相信其悲惨的生活是天命,是天理。“人之生也,贫富贵贱,夭寿贤愚,禀性赋分,各自有定,谓之天命,不可改也”。

    作为儒家学派的创始人,孔子提出君子要“知天命”,“不知天命无以为君子”。知天命是儒家思想的特点,也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特点。天命就是自觉有一种使命感,“知天命”,即领悟自己负有使命,必须设法去完成。这种使命的来源是天,人是则天而行。认识到“命由天作”的必然性,就要对人生采取“择善固执”、“依乎中庸”的态度,安于义命。孔子说君子“畏天命”,故“居易以俟命”,反之,“小人不知而不畏”,故“行险以侥幸”。这种靡费生命的“行险“,就是不畏天命,不顺天命。

    孔子的这种天命思想,在孟子身上得到了继承和新的反映。在《孟子·尽心上》中,孟子说:"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尽道而死者,正命也;桎梏死者,非正命也。"孟子认为,天底下人的吉凶祸福。无一不是命运,只要顺理而行,接受的就是正命。所以懂得命运的人,不站立在有倾倒危险的墙壁下面。尽力行道而死的人所受的是天的正命,犯罪而死的人所受的不是天的正命。孟子虽然认为天命的力量无可抗拒,但是不管怎样,还是应该按照仁义而行,对于命运要“顺受其正”。也就是尊重客观规律,明辨是非,对未来发展有理性的判断和预测,弘道从善以避免灾难的发生。

    在中国传统文化“天人合一”思想中,“天”的含义既具有双重性,又有同一性;有时“天”指天帝、老天爷,有时“天”指大自然,而有时二者兼具。这可能与中国上古人类的泛神(即自然世界万事万物皆有神)信仰有关。所以,中国文化中的“天”,既是自然之天,物质之天,又是命运之天、意志之天、伦理之天、神圣之天、救赎之天、创造之天等,已经具有准宗教的意义。中国传统文化不讲“征服自然”,相反地非常重视“顺应天时”。中国人重视的传统节日活动,都与“顺应天时”密切相关,这正是“天人合一”、“天人相应”思想的突出表现。

    天生下人来,人只不过是圆颅方趾的动物而已。假如没有先知正觉的引领,让人懂得仁义,懂得廉耻,从而发现生命的庄严感,对生命有喜悦感,那么我们的人也只不过就是一种动物而已。人应该超越动物性,通向人性,最终通向神性。这是一个形而上学的课题,不完全能够用理性来判断,而必然需要更高存在的指引与规定。在当今社会,理性也好,科学也罢,只能解决一个基本问题就是——我们怎么去做,却不能解决一个更基本的问题——我们要不要做,该不该做。这个东西科学是解释不了的,也是理性解决不了的。也就是说,理性是只关乎利害、无关乎价值。完全被物质和本能所控制的人生,人们怎么解决“你从哪里来,你是谁,你到哪里去”这三个基本的哲学问题呢?没有办法解决。

    在这个意义上,天命,是中国传统文化中准宗教意义的神性存在。“知我者其天乎”,当确信个人和天可以沟通,天命,让一个人的目标和命运具有了真理的内容,人生具有了终极目标和最高价值的根基。做人是必须要有目的的,这个目的只能来源于信仰。两餐一宿,这不是人生的目的,这只是让你存活下去的一种动物性的本能,它不是人生的目的。人生的目的只能来源于信仰,你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你要朝哪个方向努力,儒家的信仰就是“知天命、畏天命、顺天命”。而如今,当人人觉得我就是我的主宰,我的理性就可以主宰我、引导我,不再“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没有了这些敬畏感以后,他就必然地对以前所有的高尚的价值产生怀疑和否定,不再相信有真理这回事。虽然以前真理也经常被误用、被利用,甚至于被滥用,但是至少人们都是崇尚真理的。而今天的我们却深陷于无真相、无真理的时代,聚讼纷纭,板砖横飞,是非混淆,一地鸡毛。人们对教育、科学与学术发自内心的尊重,已慢慢被世俗的风尘所侵蚀。

    自古以来,中国的人心浸透了敬畏感,“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因为这种敬畏,所以即便中国无严格意义上的宗教,也不妨碍人们有根基、有目的地生活。然而,时光浮游至二十世纪,仿佛一夕之间,敬畏全部被打破,留给人心的是千疮百孔以及言之凿凿的无神论说教。放眼当今天下,有什么能给人心以抚慰?有什么能让人心存敬畏并向善行事?无敬畏的人心,必然衍生出虚无之灵魂。由万千虚无之灵魂所构筑的国度,必将是难以安身立命的虚无之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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