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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丽之诗可愈病。——闲读《随园诗话》(99)

清丽之诗可愈病。——闲读《随园诗话》(99)

作者: 真老实人_425a | 来源:发表于2020-10-13 22:47 被阅读0次

【原书卷十·七二】

余病广州。乐昌世贤,每公事稍暇,必至床前问讯。余爱其诗笔清丽,可作陈琳之檄。咏《钓竿》云:“淇园籊籊折新枝,人到忘机鸥鹭知。风雪寒江应忆我,英雄末路悔抛伊。”《羽扇》云;“常使指挥天下事,不羞憔悴月明中。”《皮蛋》云:“个中偏蕴云霞彩,味外还余松竹烟。”吴号古心,松江人。

乐昌,广东省辖县级市,韶关市代管。地处南岭山脉南麓,粤北边陲,毗邻湖南,素有“楚粤孔道”之称,西京古道途经境内,曾是粤盐及其他商品南来北往集散地。乐昌已有1500多年建县史,有“千年佗城”美誉。南朝梁天监七年(公元508年)正式建县,时称梁化县;隋开皇十八年(公元598年)因境内有乐石、昌山两山而改称乐昌县;1994年撤县设市(县级)。

吴世贤,(1720年—1795年),号古心。松江南汇人。乾隆十三年(1748年)戊辰科进士。诗画皆上乘。与袁枚、郑板桥等有交往。

陈琳之檄。历史故事。陈琳(?-217年),字孔璋,广陵射阳人。东汉末年文学家,“建安七子”之一。建安五年(200年),官渡之战爆发,时在袁绍幕中的陈琳作《为袁绍檄豫州文》,痛斥了曹操。曹操当时正苦于头风,病发在床,因卧读陈琳檄文,竟惊出一身冷汗,翕然而起,头风顿愈。此处用以称赞吴世闲诗作减轻了袁枚的病痛。

淇园,我国第一座王侯园林,被誉为华夏第一园,位于河南省淇县北部淇奥(淇河弯曲处)。一般认为是西周晚期卫武公(前812年—前757年)修建。《述异记》曰:“卫有淇园,出竹,在淇水之上。”明朝《袁中道集》中有这样的话:“予记班彪《志》曰:‘淇园,殷纣之竹箭园。’又不始卫武公矣。”六朝人戴凯之《竹谱》也说:“淇园,卫地,殷纣竹箭园也。见班彪《志》。”

籊,音tì,意思是长而尖细。《诗·卫风》籊籊竹竿,以钓于淇。《传》籊籊,长而杀也。

机心,典故名,典出《庄子集释》卷五下〈外篇·天地〉:子贡南游于楚,反于晋,过汉阴,见一丈人方将为圃畦,凿隧而入井,抱瓮而出灌,搰搰然用力甚多而见功寡。子贡曰:“有械于此,一日浸百畦,用力甚寡而见功多,夫子不欲乎?”为圃者卬(卬:áng,古同“昂”)而视之曰:“奈何?”曰:“凿木为机,后重前轻,挈水若抽,数如泆汤,其名为槔。”为圃者忿然作色而笑曰:“吾闻之吾师:‘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机心存于胸中,则纯白不备;纯白不备,则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载也。吾非不知,羞而不为也。”子贡瞒然惭,俯而不对。“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成玄英疏:“有机动之务者,必有机变之心。”后遂以“机心”指巧诈之心;机巧功利之心。

鸥鹭忘机,成语,意思是指人无巧诈之心,异类可以亲近。出自《列子·黄帝》:“海上之人有好沤(同“鸥”)鸟者,每旦之海上,从沤鸟游,沤鸟之至者百住而不止。其父曰:‘吾闻沤鸟皆从汝游,汝取来,吾玩之。’明日之海上,沤鸟舞而不下也。故曰:至言去言,至为无为;齐智之所知,则浅矣。”裴松之注《三国志·高柔传》称引说:“机心内萌,则鸥鸟不下。”真诚以待,异类相通;心有他想,鸥鸟不下。后比喻淡泊隐居,不以世事为怀。

皮蛋,又称松花蛋、变蛋等。利用蛋在碱性溶液中,能使蛋白质凝胶的特性,使之变成富有弹性的固体。为中国汉族人发明的蛋加工食品,中国特有食品。据《医林纂要》说它能“泻肺热、醒酒、去大肠火、治泻痢。能散、能敛”,坊间常用来治疗咽喉痛,咽疗,声音嘶哑,便秘。正常的皮蛋是为墨绿色且有松花及富弹性。

【闲言碎语】

袁枚称吴世贤的“诗笔清丽,可作陈琳之檄。”此话真是不俗,巧用三国时的才子陈琳作《为袁绍檄豫州文》痛斥曹操,曹操当时正苦于头风,病发在床,因卧读陈琳檄文,竟惊出一身冷汗,头风顿愈的历史故事,赞誉吴世贤的诗作与陈琳檄文一样,给病中的自己起到了治病的效果。读《随园诗话》,常常在心中由衷地升腾起对袁枚的敬佩。佩服其知识渊博,佩服其记忆超强,佩服其运用奇巧。读书多不易,能牢记甚难,善巧用更难。而袁枚总是信手拈来,丝丝入扣,化用无痕。真无愧于其大才子之声名。

吴世贤是松江府人,也就是现在的魔都上海。以画名于世,诗也为世人所赞。本条诗话所记《钓竿》一诗:“淇园籊籊折新枝,人到忘机鸥鹭知。风雪寒江应忆我,英雄末路悔抛伊。”从一根钓竿的视角阐发出人的一生应该秉持的心性。结句“英雄末路悔抛伊”,平实道来,而这七字之中包含了多少金戈铁马?多少腥风血雨?多少儿女情长?多少忏心悔意?然而,虽曾是英雄,已到末路端,悔之晚矣。此诗,的确是治疗世间患执迷功名利禄之病者的一剂良药。

《羽扇》一联;“常使指挥天下事,不羞憔悴月明中。”出句自然想到了诸葛亮,而对句则一时未能理解。其原因就是总是把羽毛扇子与诸葛亮联系在一起,而诸葛亮与“不羞憔悴”的描绘很难贴切。经过一番研究,弄清楚了扇子与女子的关系,就豁然开朗了。在历史上,女性和扇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古代,生活中女性抛头露面是一种很不得体的举止。《礼记·内则》规定“女子出门,必拥蔽其面。”于是扇子应用于遮面,以维持女性的矜持。除此之外,女性还可以执扇舞蹈,扑蝶,扑萤,从而增添了女性的羞涩、妩媚、含蓄和朦胧等多样化的美。不过,我们在古代绘画中常见到的是仕女执团扇,后期还有执折扇的,几乎没有见到女子拿羽毛扇的。所以,觉得羽毛扇不是给女子用的。而实际生活中,由于羽毛扇扇出来的风势柔和,更加适合老人、女子与儿童使用,所以,女子用羽毛扇也是很多的。不过,女子用的羽毛扇形状与诸葛亮铲形扇不同,是桃形的。“不羞憔悴月明中”一句,我觉得写的是崔莺莺。元稹所撰《莺莺传》中,崔莺莺被张生抛弃后,张生想要再见崔莺莺一面。崔莺莺写了两首诗,用以拒绝张生。第一首就是“自从消瘦减容光,万转千回懒下床。不为旁人羞不起,为郎憔悴却羞郎。”在张生与崔莺莺分别之后,崔莺莺应有在明月当空之时,执扇至庭院中望月以遥寄思念之举。

《皮蛋》一联“个中偏蕴云霞彩,味外还余松竹烟”,妙趣横生。第一句“云霞彩”写皮蛋的外形,第二句“松竹烟”写皮蛋的味道。诗人在皮蛋的味道里品出诗意,这只有中国文人才能做到,外国人绝对难以体会其妙。一般而言,外国人都不吃皮蛋。一个原因是接受不了松花蛋的形态,他们很恐惧地说,这是魔鬼的眼珠。另一个原因是刚切开的皮蛋有一种刺激性气味,就是制作过程中皮蛋内的氨基酸分解产生的氨气。老外觉得太臭了,直接躲开了。

关于“皮蛋”的名字,还有个小故事。皮蛋大约起源于明朝,主要在南方流行食用,江浙、湖北等地都有民间传说自称源自本地。南方一般称为“皮蛋”、“变蛋”,大概是因为皮蛋的蛋清部分像皮冻,及鸡蛋内部发生变化而命名。清代,皮蛋传入京城,改称为“松花”,略去了“蛋”字。为啥?《清稗类钞》记载:北方人骂人,动辄带“蛋”,比如混蛋,于是清朝人设法规避菜肴中的“蛋”字:鸡蛋改称鸡子儿,炒蛋改称摊黄菜,蛋花汤改称木樨汤(木樨为桂花,蛋花之色黄如桂花)。在这种规避规则之下,清朝人为了称呼的雅致,则将皮蛋(变蛋)改名为松花。之所以叫松花,是因为皮冻状蛋清里有像松针的花纹(实际是不溶于蛋清的氨基酸盐结晶)。所以,我们现在如果把皮蛋叫作“松花蛋”,真是对不起前人的一番雅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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