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三月的最后一天，乘机南下的。在前天的一首诗里说: 和候鸟在山东的上空偶遇。其实，是我的猜想。有的候鸟已经更早的回到东北了！
在三十号的时候，我好像忙了一天。上午去买衣服，买降压药，买充电宝，整理行囊；中午去汽贸城换了四个轮胎和夏季坐垫，之后洗了车。下午借了朋友门诊的牙椅给老患者看牙。直到晚饭的时候，妻打电话说: 明早你就走了，找个饭店，吃东北乱炖，给你个饱满的家乡味道！
我只能说谢谢了！
因为，我给老患者做的临时牙还没完工，连朋友都得陪我加班了！
等路灯亮了很久，我回家的时候，岳父为我准备的炸鱼都凉了。
我去小区门口的面馆要了碗炸酱面，是我喜欢的香菇碎肉卤儿。
一边吃面，一边想着早上的事儿——一大早，我就把睡懒觉的儿子唤醒。他知道我要给他爷爷送清明的纸钱，也不耍赖，很麻溜的和我一起出门。
不堵车，没多久，就到了息园附近。那儿路边都是一家家做殡葬生意的小店。以前都是在那里买了然后去祭拜。
今天，突然感觉不对，有很多胳膊上戴袖箍的人在那维持秩序。很多车没到大门就掉头了。
我靠边停车，走过去一问，有穿正装的回答: 疫情期间，一切从简，不许有烧纸钱等活动！
虽然，我能理解这种异于往年的管控，但是，习惯使然，还是觉得很失落。
没办法，摸摸口袋里特地揣来的打火机，还是迎着红亮的太阳回去吧！
而此时，我吃面的时候，又不觉的摸摸口袋，打火机还在！我的不甘心也好像被打火机点燃了一样！
我拨通儿子的电话问: 你干嘛呢？
他说: 我要去某悦（一个综合体）里转转，看有什么吃的。
我命令:立刻返回，我在小区门口的面馆等你！
我的面条没端上来的时候，儿子已经坐我对面了，问:你叫我啥事？
我说: 你应该能猜到。
儿子说: 你以前提过这家面条好吃，是不是想让我尝尝，不过我告诉你，我不吃啊！
我正色说:不是这件事儿，我知道你对十三块钱一碗面，不会感兴趣。
他追问:什么事儿啊？
我不回答他，说: 你等着吧！
他就不说什么，自己低头玩手机去了。
我几口扒拉完一碗面。没有回迎宾女孩儿的礼貌问候，大步流星冲门而出。儿子跟在后面说: 你急啥？
我忽然想起，刚才开车回来的时候，在宁静路路口看到有人在烧纸钱。也就是说，那附近有很可能有卖“纸”的！
可是，我在那路口兜转了两圈，也没看到有卖纸钱的。
若是往年，那个路口，每到什么节日，尤其是清明，七月十五，春节前后，纸钱堆的像城墙。
今年特殊，这些都不让了！
我有点失望，也没办法，就和儿子说: 你去某悦吧，我回家。
我一边往家走，心里就越不舒服，总觉得清明不烧纸钱，是这么多年来没有的事儿。好像是一件事情没有办完一样。
就在我推小区的门，扭头回望的一刹那，看到前面一个街口有烧纸钱的火光。
我立刻走过去，有一对母子在那儿烧纸钱，儿子也有三十岁的样子，有点微胖。
我直接问: 小伙子，你纸钱哪买的？
他抬头，眼神中很警惕的样子，说:“光复路批的！” （光复路，是城里最大的杂货批发市场）
他这么说，我是很失望的。明显给我一盆冷水么——这么晚了，啥批发市场都关门了！
看我要离开，他出主意说:你往南走，那儿不是有一个农贸市场吗？可能会有卖“纸”的！
我还是说了谢谢的！
我转身，等绿灯，跨过马路后，给儿子打电话说:“我们在阳光农贸市场集合！”
他有点蒙，问“哪儿？”
“就是你每次都买三个热狗的那个大市场门口！”
“知道了……喂！那个卖热狗的老大爷，不是早不干了吗？”
我打断他，说:“少扯别的，速度！”
等他气喘吁吁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说“又失败了！”
“咋的呢？”
我叹口气，一指头顶的广告牌，“农贸市场改生鲜超市了！哪里会有卖纸的呢？！”
儿子就有点怒气了:“你就折腾我吧！我刚到某悦门口你就来电话，第二次了，好不好！”
我只能尬笑:“你走，你去吧！别墨迹，立刻消失！”
那小子也真听话！耳朵里塞上耳机子，一转身，混入夜色中！
我就一个人悻悻然，踽踽独行。我心里说:“爸爸，要对不起你了！这个清明，没能给您送纸钱了！要不，我清明那几天，给您写点文字吧！”
可是，我又怕要让自己也失望了，因为我一直也不敢写关于爸爸的文字。他之于我是一座高山，我不能仰望其一二，更不论会写出他的三、四啊！
正当我越来越自责，越有些埋怨自己为什么不早办这件事儿的时候。忽然，在路边儿的水果超市门口，在苹果柜台和甘蔗堆的空隙里，我发现了几梱橘黄色的纸钱。
那一刻，我一定是笑了的！
我冲进屋，说:“门口的‘纸’我要了！在哪儿扫微信？”
收银大姐是个热心人，她告诉我说:“你拿到十字路口烧的时候，看看有没有戴红袖箍的人，那上面写‘巡逻’。如果有，就躲着点儿。他们就是抓这个的！虽然，他们也不太好意思把你烧了一半的‘纸’抢走，可是，人家也是有职业的。还是彼此都尊重一点儿好啊！”
我真得谢谢那大姐！她不是因为我是顾客，而是她自己觉得应该做个义务宣讲员！
最后，他出主意说:“你最好十点以后再到路口去烧，那时候他们也下班了，岂不是各自都有了交代！”
哎！这大姐，也真是好人！
我就又给儿子打电话:“好消息，这事儿成了，我在小区正门等你！”
他就在电话那头笑了，“我服了你了！” 这话好像不是在夸我吧！
等他走回来的时候，问我:“你在哪儿买到的纸呢？”
我说，就在家附近的水果店啊！
儿子就大笑:“水果店卖烧纸，什么鬼？”
我说:“就这经营思路，是个野路子”
现在，说实话，我是变得轻快起来了！当然，不是我抓过来一个小子当劳力啊！
后来，我和儿子在路口划了两个圈，一起烧纸钱。
我对儿子说:“你给你爷爷送，我给我爷爷送。我们要这样一代代传承下去！这不是迷信，这是一种传统的寄托，要懂得怀念，也懂得感恩，要学会孝顺，也要记得以此来给自己一个鼓励和鞭策……”
儿子很乖，他一向懂得如何去做，这让我很欣慰。
纸钱总不能一直有火光，在熄灭的一刻，我鞠躬，儿子也鞠躬。我们都以虔诚的心，做清明前该做的事儿！
回家的路上，我心情大好！
我和儿子说:“明天，三月的最后一天。我可以没有牵念的出行了！”
今天，四月三号。我来江南四天了。
这儿，已经花红柳绿。我也正常上班了！
在这样的清明前夜，我想说: 爸爸！我真的不怕写不好文字而自责了，因为，我在东北的黑土地上，在清明前夕，给您送去了纸钱！这是我的心愿！
爷爷，你在临县的山上，也不必寂寞，我也送了纸钱给您！如果在天堂里，可以用我送的纸钱，买一份快乐，您一定不要吝啬啊！
记得那晚，当我和儿子快乐的谈论关于清明的习俗时。马路对面响起了悠扬的佛乐声——那是一家佛品店。从打开的门里，我看到了彩色的塑像。好像有菩萨，也有别的我不认识的神仙吧。
那个店门口，有个很大的盛器，在燃烧着什么，有巨大的火焰。
我和儿子相视而笑！会意着彼此的懂得！
那里有卖“纸”的啊！可是，我们不需要了！就在今天！
而此时，我想:若干年后，那小子会读我今天的文字吗？仅使我只想留给自己看！
远处的小村，就是我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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