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写写我的那些朋友们,或许是真的很想念她们,又或许是想翻看自己。朋友可以是一面镜子,看见不一样的自己 。朋友不会伴你终身,于取舍之间更为宽容,可以是钦慕的,可以是憎恶的,可以是转瞬即逝的,可以是弥久愈新的。
*晋宜*
四年级的某个礼拜天下午,和我一起在教室办黑板报的同学说,班里要转来一个女生,据说是校长的女儿。
当时的校长是个雷厉风行的女校长,戴着眼镜,高挑优雅,对学生温和有礼。她的女儿要从临近的另一个子弟校转到我们班,这是个不大不小的新闻。
这个女生就是晋宜,瘦瘦高高,深度近视,成绩优异,思路活跃,常常有些让同年龄孩子无法触及的想法。
班里的写作小组时不时会去郊外采风,回来写些小练习,每次老师都会对晋宜的作文大加赞赏。功课对于晋宜似乎没有哪一门被落下,门门优异。加上或多或少顶着校长女儿的光环,晋宜很快在学校锋芒毕露,各种头衔也越来越多。就连学校的各类文艺活动,她也渐渐成了主角。也因此我和她有了近距离的接触。我这个半吊子的活跃文艺分子不时会被她拉到一起编排舞蹈。面对这个近似完美的同学,我多少有些胆怯,却也被她渐渐吸引。每次放学后去她家排舞,总是跟着好几个男生,一路逗趣说笑。和晋宜越来越熟悉,才知道不但她妈妈是校长,她爸爸还是个厂长。
有才的人多半不修边幅这点在晋宜身上体现的非常充分。
某天早晨,在教室门口遇到急急忙忙赶到的晋宜,一头乱发,一件套头衫被她整个反过来穿得个乱七八糟。我赶紧拉着她上了三楼楼梯间,让她脱了重穿。忙忙乱乱的穿回来后,她带着傻呵呵的笑,问我这次行了吧。
到了暑假总是能接到她的电话,说老妈留了些家务一定要她完成,却不知道如何下手。每到这个时候我是毫不犹豫,立马去她家帮忙。她们家的凌乱我是常常领教,毕竟家里都是大忙人。那时候没有钟点工一说,估计这是把我当钟点工了。一进门就领着我去了卫生间,指着一大盆衣服对我撒娇。她发嗲的功夫也是一流,嘟囔着说,这个不知道,哪个不明白。哄得我倒做起老师的样子,边絮叨的教着,边做完了全部的家务。她缩在沙发看电视有一声没一声的搭着腔。
晋宜不算是勤奋的人,大概聪明的孩子都不需要勤来补拙。不过她是个极有原则和计划的人。她长得普普通通,却很有男孩子缘,说话机智幽默,对上来献媚的男生最瞧不上眼。每次去她家,班里几个优秀的男生都会跟着,翻吃的,玩扑克,开一些有一搭没一搭的玩笑。大家正玩得起劲,突然她站起来,径直走进她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了门。我们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她拉开一条门缝,大声说,‘我到时间学习了’,砰的一声又关上了。于是大家做鸟兽散,好端端吃了一个屋里的闭门羹。其实我心里明白,这家伙是个时间控,她的书桌墙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时间安排表,一天的,一周的,一月的,计划、目标。头一次看到着实吓着我了,不过这样的东西人人有,分毫不差严苛执行的恐怕就这位小姐了。而对于我来说,这样的计划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说她是大小姐一点也不过分。有一年分班前大家要合影。提前一个月,晋宜就给我展示了她留影要穿的裙子。她打开衣柜,整整齐齐全是她的夏装,几乎都是特别定制的。她拎出一件纯白的连身裙,无袖的设计,精细的横折,简单的装饰。顿时,这裙子好似照亮了整个凌乱不堪的昏暗房间。她得意的对着镜子拨弄着短发,抛给我一个妩媚的笑。这样的妩媚我是见怪不怪了,虽说还是有些唐突,却和她浑然天成。
初三那年,她很郑重的找我谈了一次话。她质问我是不是喜欢一个临校的男生,他曾是晋宜的同学。我知道她在两个学校都人脉极广,也对这个男生非常了解。她打断了我的辩解,直截了当说,‘这个男生没前途,拜托你选个像样的。’。我被她这句话打蒙了。在那样的年纪大概没有几个女生以有没有前途来做为标准选择自己喜欢的人。我就是那种幼稚的人,长得好不好看是唯一的标准。接着就是晋宜教我如何剖析一个男生的性格行为,以及这些对未来职场成败的关键作用。对于我这简直就是天书,或许当下的我才能对此稍有体悟,而那时候我们还不到16岁。
事实证明,她的预测一一言中。而我们的轨迹却从没因为那个谈话而有所改变。我按照一贯的标准寻找我的另一半的时候,她嫁给了她顶顶头的老总,一个从底层打拼起来的有为青年。
选择高中那年,晋宜面对市重点还是本地重点犹豫不决。一段回家路上的对话让我记忆犹新。她说本地重点离家近,容易冒尖,而市重点高手多,竞争大。估计我永远也不会面对这样的选择。而她最后选择了市重点,因为她说,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
高中,我们常常通信,而她也第一次喜欢上一个男生。大学,我曾去那个城市找过她,没见到。工作后,第一次听说移民加拿大,是她跟我谈及她的规划。然而最后她留下了,继续发光。
直到最后一次,曾经的厂长开着车,退休的校长护送,晋宜挺着大肚子来车站接我。之前她没有告诉我她怀孕了。推开她家门,一片凌乱,她回头笑笑说,‘反正你也习惯了’。她变得更沉静更温柔,轻描淡写的跟我聊着职场里那些故事,就好像当年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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